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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哲學論文大全11篇

時間:2023-03-20 16: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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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哲學論文

篇(1)

隨著研究的深入,事情讓人感到并不如此簡單。人們首先需要正視的問題是:哲學的本來面貌能否等同于從某一特定視角所觀察到的面貌?是否存在某種絕對優越的觀察視角,該視角的觀察結果就等于或約等于哲學本身?如果回答是肯定的,意味著哲學的解釋視閾是封閉的、有限的和同質性的,意味著“恩格斯視角”和“青年馬克思視角”或此或彼,二者必居其一。如果回答是否定的,意味著哲學的解釋視閾應是開放的、無限的和異質性的,意味著突出恩格斯關于“哲學基本問題”的觀點不必以遮蔽馬克思的實踐觀點為代價,反過來重視馬克思的思想也不必以輕視恩格斯的思想為代價。我本人持后一種看法。我認為,恩格斯的哲學其實并不等于被“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體系所定型的那個樣子,其意蘊要比通常所估計的豐富得多。如果說上述兩種視角易于呈現馬恩二人的差異的話,那么一定還存在許多別的視角足以彰顯二人的一致性,而哲學的本來面貌也許正在這些異質性視角所復合出來的樣態里。

恩格斯既是哲學的創始人之一,又是哲學的第一個闡釋者。恩格斯系統建構和闡發哲學的工作主要集中在晚年,所反映的思想至少在著者本人看來應是最成熟的思想。這些思想主要體現在下述著作中:《反杜林論》(寫于1876年9月至1878年6月)、《自然辯證法》(寫于1873年至1883年,1885年至1886年作了個別補充)、《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寫于1886年初)。這幾部著作的時間跨度達十多年,是恩格斯50多歲到60多歲之間的作品,其中的思想保持著高度的連貫性。從這些著作中可以看出,恩格斯的哲學思想(或恩格斯所建構和闡發的哲學思想)至少可以分為兩大基本層面:元理論層面和對象理論層面。元理論層面的中軸觀點就是本文所要論述的關于“哲學終結”的思想,而對象理論層面的中軸觀點才是大家耳熟能詳的有關“哲學基本問題”和辯證法的思想。對后者的理解必須以對前者的理解為前提,而在剝離了元理論的情況下去把握對象理論,只能是舍本逐末。就此而言,傳統的“恩格斯視角”其實只是恩格斯的對象理論視角,而不是恩格斯的元理論視角。

二、恩格斯關于“哲學終結”的命題及相關表述

恩格斯明確提出“哲學終結”這個命題,是在《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的第一部分(關于“哲學基本問題”的論述是在第二部分)。他說:“假定一切矛盾都一下子永遠消除了,那末我們就會達到所謂絕對真理,世界歷史就會終結,而歷史是一定要繼續發展下去的,雖然它已經沒有什么事情可做了。……這樣給哲學提出任務,無非就是要求一個哲學家完成那只有全人類在其前進的發展中才能完成的事情,那末全部以往所理解的哲學也就終結了。我們就把沿著這個途徑達不到而且對每個個別人也是達不到的‘絕對真理’撇在一邊,而沿著實證科學和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的途徑去追求可以達到的相對真理。總之,哲學在黑格爾那里終結了:一方面,因為他在自己的體系中以最宏偉的形式概括了哲學的全部發展;另一方面,因為他(雖然是不自覺地)給我們指出了一條走出這個體系的迷宮而達到真正地切實地認識世界的道路。”(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先前那種想要在一套體系中窮盡“絕對真理”的哲學到黑格爾那里已經走到了盡頭,從而辯證的實證科學得以引領。

在另外幾個地方,恩格斯雖未使用“哲學終結”的字眼,但闡述的內容是關于“哲學終結”的。他在《反杜林論》中說:“在這兩種情況下(指把歷史和自然都看作過程——引者注),現代唯物主義都是本質上辯證的,而且不再需要任何凌駕于其他科學之上的哲學了。一旦對每一門科學都提出了要求,要它弄清它在事物以及關于事物的知識的總聯系中的地位,關于總聯系的任何特殊科學就是多余的了。于是,在以往的全部哲學中還仍舊獨立存在的,就只有關于思維及其規律的學說——形式邏輯和辯證法。其他一切都歸到關于自然和歷史的實證科學中去了。”(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他還在《自然辯證法》中說:“自然科學家滿足于舊形而上學的殘渣,使哲學還得以茍延殘喘。只有當自然科學和歷史科學接受了辯證法的時候,一切哲學垃圾——除了關于思維的純粹理論——才會成為多余的東西,在實證科學中消失掉。”(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這兩段話的意思是:自然科學和歷史科學作為實證科學的辯證化,使得哲學(關于思維的純粹理論除外)變得多余。

上述兩方面的表述角度不同,但中心意思相同,即:哲學的終結和實證科學的興盛是相互關聯和相互對應的。具體說來,哲學之所以終結,在于它既是非實證的,又是非辯證的。非實證,意指往往以觀念中虛構的聯系代替可以觀察到的真實的聯系;非辯證,意指總想一網打盡“絕對真理”。哲學之所以剛好在黑格爾那里終結而不在其他地方終結,一方面是因為黑格爾將這種非實證又非辯證的“絕對真理”體系發展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以至于物極必反,另一方面是因為黑格爾在其非辯證的框架內使辯證法得到了有史以來最充分的發育,從而為實證科學的辯證化準備好了唯一正確的思維方式。與哲學的終結相對應的是實證科學地位的最大提升。實證科學早已有之,此前之所以不能代替哲學,是因為它雖是實證的,卻不是辯證的,世界的辯證聯系只得靠哲學去建立。在黑格爾時代結束時,實證科學自身開始了辯證化的過程,這就使得出現一種既實證又辯證的科學成為可能。如果科學既實證又辯證,那么,既不實證又不辯證的哲學顯然就是多余的,至于雖不實證卻還辯證的哲學(即作為思維學說的辯證法本身)則可以繼續保留。

可見,在恩格斯關于“哲學終結”的命題及相關表述中,其“哲學終結”觀是一種“有限終結觀”——終結那些構造自然規律體系和歷史規律體系的哲學,將它們的職權移交給辯證的實證科學,同時保留研究思維規律(形式邏輯和辯證法)的哲學。在這二者之間,恩格斯還空出了一片重要的學科領域,這就是上述引文中提到的“現代唯物主義”、“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等類似思想和活動所居留的學科領域。這些領域究竟屬于實證科學還是屬于哲學,恩格斯未加界說。

三、“哲學終結”的兩個維度——唯心主義的終結和形而上學的終結

恩格斯關于“哲學終結”的思想有著自身確定的內涵,該內涵是由兩個維度共同加以規定的,即:唯心主義的終結和形而上學的終結。唯心主義的終結所開啟的是唯物主義,形而上學的終結所開啟的是辯證法,因而這兩個維度也可以叫做唯物主義維度和辯證法維度。單就這一點而言,稱恩格斯的哲學(或恩格斯所表述的哲學)為“辯證唯物主義”不僅不錯,而且十分恰當。但問題在于,恩格斯的這兩個維度就其直接的含義來說,并不是建構新的哲學體系的維度,而是“終結哲學”的維度。如果不以“終結哲學”為前提,“辯證唯物主義”的精神實質就會被丟掉。

先看唯心主義的終結這一維度。什么是恩格斯要加以終結的唯心主義?即是:在研究自然界和人類歷史的過程中,用幻想的聯系代替真實的聯系,或者說用思辨的聯系代替實證的聯系的那種哲學。這不僅存在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的斗爭,更重要的是存在唯心主義和實證科學(亦即哲學與實證科學)的斗爭。終結唯心主義和終結哲學是一回事,終結唯心主義的目的不是要建構一套唯物主義的自然體系和歷史體系,而是要將關于自然和歷史的具體聯系交給實證科學去研究。恩格斯的口號是“從事實出發”,他說:“不論在自然科學或歷史科學的領域中,都必須從既有的事實出發,因而在自然科學中必須從物質的各種實在形式和運動形式出發;因此,在理論自然科學中也不能虛構一些聯系放到事實中去,而是要從事實中發現這些聯系,并且在發現了之后,要盡可能地用經驗去證明。”(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實際上,恩格斯之所以要反對黑格爾的自然哲學,嘲笑杜林的《合理的物理和化學的新的基本定律》,就是因為他們都犯了將臆測的自然規律強加給自然界的唯心主義錯誤。因此,恩格斯在劃分唯物唯心陣營時才這樣說:“凡是斷定精神對自然界說來是本原的,從而歸根到底以某種方式承認創世說的人(在哲學家那里,例如在黑格爾那里,創世說往往采取了比在基督教那里還要混亂而荒唐的形式),組成唯心主義陣營。”(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并聲明有關用語不能在別的意義上被使用。他的意思無非是說:精神和自然界誰產生誰的問題不是一個靠思辨的玄想可以解決的問題,而是一個實證科學的問題;在這個問題上,從前的唯物主義哲學之所以具有合理性,不是因為它是哲學的緣故,而是因為它的結論接近于實證科學的結論。

接下來再看形而上學的終結這一維度。恩格斯批判形而上學的篇幅要遠遠多于批判唯心主義的篇幅。關于什么是形而上學,恩格斯說得很清楚:“把自然界的事物和過程孤立起來,撇開廣泛的總的聯系去進行考察,因此就不是把它們看做運動的東西,而是看做靜止的東西;不是看做本質上變化著的東西,而是看做永恒不變的東西;不是看做活的東西,而是看做死的東西。這種考察事物的方法被培根和洛克從自然科學中移到哲學中以后,就造成了最近幾個世紀所特有的局限性,即形而上學的思維方式。”(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這種形而上學不僅存在于自然科學中,而且也存在于歷史科學中,資產階級的理性王國設計、空想社會主義的絕對真理觀,都是其表現。形而上學的終結包含兩個層面:一是作為實證科學的思維方式的形而上學的終結,一是作為哲學學說的形而上學的終結。前者,實證科學本身的發展正在導致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終結。“自然科學現在已發展到如此程度,以致它再不能逃避辯證的綜合了。”(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馬克思揭示了人類社會的運動規律,特別是揭示了資本主義經濟形態中的剩余價值規律,使得歷史學科也發生了辯證的革命。后者,黑格爾恢復了辯證法這一最高的思維形式,使哲學形而上學遭受了沉重打擊。只要將黑格爾的辯證法從他的僵化體系(亦即形而上學外殼)中解放出來,并置于唯物主義的基礎之上,哲學形而上學(包括費爾巴哈的形而上學)的喪鐘就會響起。需要強調的是,實證科學中形而上學的終結不僅不意味著實證科學的終結,反而意味著實證科學因辯證化而獲得新生,并且這種新生恰好又構成哲學終結的條件;至于哲學中形而上學的終結,則僅僅是哲學自身的終結。所以,形而上學的終結不管具體形式如何復雜,歸根到底仍然是哲學的終結,而不是用辯證的關于自然和歷史的哲學體系去取代形而上學的哲學體系,更不是拿這種哲學體系去替代實證科學。

將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終結看成哲學的終結的兩個維度,對于準確把握恩格斯的哲學(或恩格斯所闡發的哲學),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脫離哲學的終結來談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終結,只會導致黑格爾式的體系哲學的重建;即使這種體系既唯物又辯證,也與恩格斯的本意大相徑庭。

四、“哲學終結”的兩個領域——自然哲學的終結和歷史哲學的終結

對“哲學終結”來說,唯心主義的終結和形而上學的終結是兩種學說類型和兩種思維方式的終結,而自然哲學的終結和歷史哲學的終結則是兩大學科領域的終結。或者說,前兩種終結涉及的是“哲學終結”的內涵方面,而后兩種終結涉及的則是“哲學終結”的外延方面。這里所說的自然哲學和歷史哲學特指那種以哲學方式構造自然規律體系和歷史規律體系的學科領域,終結它們不因為別的,只因為它們是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淵藪。就此而言,自然哲學和歷史哲學的終結也可視為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終結的落實。

關于自然哲學的終結,恩格斯說:“由于這三大發現和自然科學的其他巨大進步,我們現在不僅能夠指出自然界中各個領域內的過程之間的聯系,而且總的說來也能指出各個領域之間的聯系了,這樣,我們就能夠依靠經驗自然科學本身所提供的事實,以近乎系統的形式描繪出一幅自然界聯系的清晰圖畫。描繪這樣一幅總的圖畫,在以前是所謂自然哲學的任務。而自然哲學只能這樣來描繪:用理想的、幻想的聯系來代替尚未知道的現實的聯系,用臆想來補充缺少的事實,用純粹的想象來填補現實的空白。它在這樣做的時候提出了一些天才的思想,預測到了一些后來的發現,但是也說出了十分荒唐的見解,這在當時是不可能不這樣的。今天,當人們對自然研究的結果只是辯證地即從它們自身的聯系進行考察,就可以制成一個在我們這個時代是令人滿意的‘自然體系’的時候,當這種聯系的辯證性質,甚至迫使自然哲學家的受過形而上學訓練的頭腦違背他們的意志而不得不接受的時候,自然哲學就最終被清除了。任何使它復活的企圖不僅是多余的,而且是一種退步。”(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恩格斯的意思很清楚:自然界客觀存在著一套辯證聯系的規律系統,對自然界的正確認識無異于該系統的思想圖畫;描繪這一圖畫必須具備兩個要件,一是這種描繪必須是經驗的和實證的,二是這種描繪必須是辯證的;自然科學在一定條件下可以二者兼備,但自然哲學則永遠不可能具備前一個要件,因此必然被自然科學所取代。可見,恩格斯所要終結的不是某種特定的自然哲學理論,而是自然哲學這一學科。

歷史哲學的問題首先在于它的形而上學性質。資產階級的啟蒙理想標榜永恒的真理、永恒的正義、基于自然的平等和不可剝奪的人權,可是由這些華美約言換來的卻是“一幅令人極度失望的諷刺畫”。空想社會主義自命為絕對真理、理性和正義的表現,最終也不免“陷入純粹的空想”。(注:參見《反杜林論》“引論·概論”和“社會主義·歷史”等處,《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黑格爾雖然恢復了辯證法這一最高的思維形式,但“在這里,歷史哲學、法哲學、宗教哲學等等也都是以哲學家頭腦中臆造的聯系來代替應當在中指出的現實的聯系,把歷史(其全部和各個部分)看做觀念的逐漸實現,而且當然始終只是哲學家本人所喜愛的那些觀念的逐漸實現。”歷史哲學由此進一步暴露出了它的唯心主義性質。有鑒于此,恩格斯指出:“在這里也完全像在自然領域里一樣,應該發現現實的聯系,從而清除這種臆造的人為的聯系;這一任務,歸根到底,就是要發現那些作為支配規律在人類社會的歷史上為自己開辟道路的一般運動規律。”(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馬克思的歷史觀就是對這種規律的揭示。“這種歷史觀結束了歷史領域內的哲學,正如辯證的自然觀使一切自然哲學都成為不必要的和不可能的一樣。”(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在這一嚴格的意義上,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剩余價值學說、社會主義學說都不再是哲學,而是歷史領域的實證科學,或者說,它們的高明不是因為它們是一種嶄新的哲學,而是因為它們已經跟哲學劃清了界限。當恩格斯說由于唯物史觀和剩余價值的發現,“社會主義已經變成了科學”時,當他將“理論的社會主義和已經死去的哲學”對舉時,(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他的意思無非是說“社會主義已經不再是哲學”,因為哲學“已經死去”。

總結自然哲學和歷史哲學的終結,恩格斯認為,“現在無論在哪一方面,都不再是要從頭腦中想出聯系,而是要從事實中發現這種聯系了。這樣,對于已經從自然界和歷史中被驅逐出去的哲學來說,要是還留下什么的話,那就只留下一個純粹思想的領域:關于思維過程本身的規律的學說,即邏輯和辯證法。”(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在恩格斯的心目中,關于自然界和歷史的哲學,不論它所試圖建構的是局域性聯系還是總體性聯系,因其不可避免的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錯誤,其使命都徹底結束了。

五、“哲學終結”的前提與限度

前已述及,恩格斯的“哲學終結”觀是有限終結觀。這種有限性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它以堅持思維與存在的同一性為基本前提,二是它為哲學保留了思維領域這塊地盤。這兩個方面又是密切關聯的。

跟多數哲學家一樣,恩格斯堅信“思維和存在的一致”。他說:“我們的主觀的思維和客觀的世界服從于同樣的規律,因而兩者在自己的結果中不能互相矛盾,而必須彼此一致,這個事實絕對地統治著我們的整個理論思維。它是我們的理論思維的不自覺的和無條件的前提。”(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他還說:“思維規律和自然規律,只要它們被正確地認識,必然是互相一致的。”(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恩格斯的意思是,客觀世界是有規律的,人的思維也是有規律的,如果被正確認識的話,二者必然是一致的。

什么是恩格斯所說的被正確認識的規律呢?這就是而且只能是辯證法的規律。在恩格斯的用法中,“辯證法”和“辯證法的規律”是不同的概念。關于“辯證法”,他有幾段經典表述:“辯證法不過是關于自然、人類社會和思維的運動和發展的普遍規律的科學。”(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辯證法被看作關于一切運動的最普遍的規律的科學。”(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辯證法就歸結為關于外部世界和人類思維的運動的一般規律的科學”。(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關于“辯證法的規律”,也有相應的表述。“辯證法的規律是從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的歷史中抽象出來的。辯證法的規律不是別的,正是歷史發展的這兩個方面和思維本身的最一般的規律。實質上它們歸結為下面三個規律:量轉化為質和質轉化為量的規律;對立的相互滲透的規律;否定的否定的規律。”(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這兩個系列的規律(指外部世界和人類思維——引者注)在本質上是同一的,但是在表現上是不同的,這是因為人的頭腦可以自覺地應用這些規律,而在自然界中這些規律是不自覺地、以外部必然性的形式、在無窮無盡的表面的偶然性中為自己開辟道路的,而且到現在為止在人類歷史上多半也是如此。”(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恩格斯將“辯證法”和“辯證法的規律”有意加以區別,是為了說明“辯證法”是一種認識、一門科學,“辯證法的規律”則是一種客觀存在,“辯證法”是對“辯證法的規律”的反映。這種區分跟他對“主觀辯證法”(或“概念的辯證法”)和“客觀辯證法”(或“現實世界的辯證運動”)的區分是相聯系的。關于后一種區分,他說:“所謂客觀辯證法是支配著整個自然界的,而所謂主觀辯證法,即辯證的思維,不過是自然界中到處盛行的對立中的運動的反映而已”,(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這樣,概念的辯證法本身就變成只是現實世界的辯證運動的自覺的反映,從而黑格爾的辯證法就被倒轉過來了,或者寧可說,不是用頭立地而是重新用腳立地了。”(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

在這里,恩格斯沒有明確告訴我們:是否根據上述看法,研究現實世界的辯證運動就應該是屬于實證的自然科學和歷史科學的任務,而研究主觀辯證法的任務則繼續由哲學來承擔?但從他反復講“辯證法是科學”這一點不難看出,直接研究自然界和人類社會中的辯證法規律的那種“辯證法”,或者說“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的那種“辯證法”,甚至更明確地說,包括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剩余價值學說和恩格斯本人的自然辯證法在內的這種“辯證法”,肯定是科學而不是哲學。那么,什么是作為哲學的辯證法呢?或者說什么是作為關于思維的純粹理論的辯證法呢?甚至更明確地說,什么是恩格斯留給哲學作為保留地的辯證法呢?恩格斯沒有講。雖然如此,他的意思卻比講出來還要清楚,那就是黑格爾的辯證法,當然是其革命的方面得到了恢復而唯心主義的裝飾被擺脫了之后的辯證法。在《反杜林論》的“引論”中,恩格斯說:“就哲學是凌駕于其他一切科學之上的特殊科學來說,黑格爾體系是哲學的最后的最完善的形式。全部哲學都隨著這個體系沒落了。但是留下了辯證的思維方式以及關于自然的、歷史的和精神的世界在產生和消失的不斷過程中無止境地運動著和轉變著的觀念。不僅哲學,而且一切科學,現在都必須在自己的特殊領域內揭示這個不斷的轉變過程的運動規律。而這就是黑格爾哲學留給它的繼承者的遺產。”(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更重要的是,黑格爾的辯證法一旦得到唯物主義的改造,其作為主觀辯證法跟由實證科學所揭示的客觀辯證法實際上就成了一個東西。這種情況下,當務之急就不是繼續在“主觀辯證法”即哲學方面下功夫,而是在“客觀辯證法”即科學方面下功夫,包括在“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方面下功夫,正如恩格斯本人在“自然辯證法”方面所示范的那樣。

篇(2)

分析哲學起源于對語言的研究特別是對語言的邏輯研究之中,因此分析一詞,首先只是表明人們感興趣的只是分析的結果,即首先表明它被看作是語言表達形式的組成部分以及它們的組成方式,但分析哲學的內容和性質卻遠超過對語言和邏輯形式分析的結果,它不僅是揭示了語言和邏輯形式反映世界的結構的方式,更重要的是,語言和邏輯形式反映世界的結構的方式最終是以對哲學思想的表達而實現的,所以對邏輯和語言的分析自身實質上是一個超越的思維過程,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分析哲學被當作一種哲學活動,即哲學思想的方法和過程,因而被分析哲學家們稱之為“治療術”,即對語言和邏輯表達哲學思想的混亂不清的情況的清理過程。在這個意義上,分析哲學成為基于語言和邏輯表達的認識論,而且它以獨特的方式表達了分析哲學的存在論觀點。

二十世紀對語言的研究有兩個相反的方同,一方面走向更加純粹、抽象,如數理邏輯,另一方面則走向日常和具體,但這兩個方面都要有自己的哲學化困境,一方面,邏輯與形式語言具有同語反復的性質,它不能表達哲學問題,另一方面,日常語言能表達哲學思想,但它充滿了混亂,分析哲學的任務實質上是這兩個方向的綜合,把日常語言中的哲學問題以純粹的方式表達出來,傳統哲學中因語言誤解而糾纏不清的命題可以用語言分析清除掉,但它達到的結果卻是出人意料的。

分析哲學不等同于邏輯學,邏輯是思維的形式,分析哲學不直接研究思維形式,也不通過對邏輯形式的研究來研究思維自身;它也不同于語言的語義、語法學,語義和語法研究語言的表達方法,而分析哲學是以表達哲學思想的語言自身的形式為對象,但實質上探討語言表達哲學思想的可能性,而不僅僅是從日常的語言中清理出這種表達哲學思想的語言的純粹形式,因此它表面上不理會一般哲學研究中的存在和認識論等問題,因為這些問題已經化解在這種語言的形式和它們的關系之中,他們的任務只是發現和糾正以語言形式表達的哲學思想的錯誤,因此所有的哲學問題成為語言問題,但是分析哲學并沒有從他們的研究中得到對哲學問題的解答,相反,他們認為用語言表達哲學問題是沒有意義的,因此實際上他們的結論是語言沒有表達哲學問題的能力,在分析哲學的意義上最終將導致的結論是:哲學的最終問題是無法用哲學語言來表達的。

但是這并不是問題最后的結果,分析哲學的意義是潛在的,首先,在人類的哲學史中它是第一次直接通過語言對思想的表達的可能性分析而指向了人類自身的一個本質——思想自身,他們至少揭示了了一個事實;語言可以呈現哲學思想過程,但人們應當對此保持在語言表達上的沉默,這是西方哲學最大的自覺,它意味著在科學的或實證的意義上它接觸到了自己的非先驗的對象,在這個意義上,分析哲學將為具有自身動力性和統一性中國思想打開中西哲學匯合之門。

“分析哲學”幾乎與“語言哲學”相同地使用,但語言哲學強調語言表達的世界的結構問題,而分析哲學,在它的最深刻的意義上,是語言對存在論問題表達的可能性,因此更具有認識論的意義,或者說它是關于認識自身的認識論,而且在它的最終方向上,以顯現的方式表達了它的存在論。

對表達的分析

雖然人類還可以用其它的方式表達意義,如手勢,圖像等等,但毫無疑問,語言是最精確、方便的表達方式,這主要源于二個特點:第一,語言具有標準性的語法形式,即具有表達的社會性;第二,語言具有自身本質上的邏輯性,即它自身是表達的。當然還有第三點,語言是思維的形式,這是與表達的本質有關的更進一層的性質問題。

一般語言陳述的基本形式就是主詞和謂詞,主詞提出對象,謂詞進行陳說,但人們總是在雙重方式上運用語言,第一是以語言的方式表達意義,這是運用語言的主要目的;第二是運用語言自身的語法形式,即以大家都能接受的語法形式說出或寫出句子,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說成是語言表達自身。因此一個句子在日常使用時如果被認為是正確的就應當同時滿足這兩個要求,但實際上日常語言往往是在這兩重意義上混亂地運用,因此表現為語言的使用與使用的環境有關,為了能純粹地進行表達,人們就首先應當從心理、歷史環境中清理出正確的語言形式,弗芮格和羅素就是在對語言表達進行理想化努力的方向上展開了一個新的領域,也帶來更多的意想不到的問題。

把語言的兩種表達區分開來就是把語言對意義的表與表達的形式分離開來。即把對意義的表達與對自身的表達與區分開來。實際上,這種區分由來已久,這就是從語言中抽象出邏輯型式。對邏輯的研究幾乎和對哲學的研究是同時開始的,而且正是西方傳統哲學的奠基人亞理士多德建立了傳統的邏輯系統,并以思維的形式的研究作為邏輯學的本質。傳統邏輯以日常語言作為對本身研究的工具,因此傳統邏輯學是以自然語言作為表達工具所組成的邏輯型式與邏輯關系為研究對象,比如命題與復合命題,命題的關系與推理等等。

邏輯研究一開始就是在表達型式所表達的內容和表達型式作為表達的工具自身這雙重意義上進行的,比如一個作為研究對象的命題既表達了它的內容,又表達了自己的形式,這種情況幾乎和語言的表達一樣。為了表達的純粹化,把語言符號抽象為純粹符號,這就是數理邏輯的方法,即以純粹符號作為表達工具。所謂純粹符號是只表達型式自身的符號,依靠這種符號,邏輯型式可以直接表達型式自身。在弗芮格研究的基礎上,羅素首先以對命題和命題函項的區分成功地分離了命題和命題的型式,并且可以用純粹邏輯符號表達出來[1]。命題可以表達內容,命題函項則只表達型式,命題函項即是普通命題的邏輯型式,命題函項包含了未定成份(邏輯變元),當把這些未定成份賦予一定的命題值時,它就成為普通命題,用數理邏輯的語言說,一個命題函項是其值為命題的函項。比如,“羅素是一個哲學家”,作為普通語言,它既表達了內容,又表達了邏輯型式“某某是怎樣的”,后者就是一個邏輯函項,在一定的邏輯符號系統中可以用純粹符號表達為邏輯命題,如“p^q”等等。

邏輯分析方深入一層下去,由命題分析進入謂詞分析,羅素的摹狀詞理論把命題中的摹狀詞從作為名稱的名詞中區分開來[2]。所謂摹狀詞就是具有屬性描述意義的詞組,比如“‘數學原則’的作者”就是一個摹狀詞,它只表達一個屬性事實,它與具有指稱的名詞不同,并不存在它所指稱的人物或事物對象。羅素稱摹狀詞是“不完全符號”,因為它單獨出現時即不指稱一個對象,也不能作為一個命題成立,如“‘數學原則’的作者”作為一個摹狀詞,并不指稱羅素,它只表達著作與作者的屬性關系,因此不具有單獨的陳述意義,它只有在一個適當的陳術中才使這個陳述成為完整的,比如“羅素是”數學原則“的作者”才是一個完整的陳述。日常語言中,作為具有指稱的名詞如“羅素”與摹狀詞“‘數學原則’的作者”常常不加分別,人們用“‘數學原則’的作者”和“羅素”相互代用,但是這種不加分別的混用就帶來了混亂和悖論。在日常語言中,“羅素是‘數學原則’的作者”這個陳述如上所述具有兩重表達,第一是它表達了它的意義,第二是它表達了自己,即它的語法結構和邏輯形式。這樣“羅素是‘數學原則’的作者”與“羅素是羅素”或“‘數學原則’的作者是‘數學原則’的作者”在日常語言中含混相同,但在分析意義上是不同的,前者包含了意義表達,因意義而真,后者則單獨陳示自己的語法結構和邏輯形式,是一個同語反復的恒真的命題形式,它是“因形式而真”(羅素語)。這樣摹狀詞理論就使邏輯形式可以從日常語言中清理出來。羅素的摹狀詞理論被譽為分析的典范,這并不僅僅是指這種分析的結果,即不是指這個分析從名詞中區分了出了摹狀詞,而是指摹狀詞理論表現了典范的分析活動,這才是分析方法的自身的呈現。

分析的表達與不可表達

真正在內心深處困擾著分析學家的是,邏輯型式雖然是從日常語言中抽象而來,但它的普遍性保證似乎不能由這種抽象過程得到,而是由這種型式自身所保證的,前者是從經驗中的抽象,而后者是自身分析的,正是在后者的純粹型式上,表現了它的普遍適用性,西方哲學傳統中的幽靈是無法驅散的,分析哲學并不是像分析哲學家所宣稱的那樣能真正地超越傳統哲學問題,只是真正的傳統哲學問題深藏不露而已。在分析意義上,邏輯真理是命題真值函項結構性的表達,似乎是自明的,如它是不是由抽象過程產生的,這種真理性從何而來?這最終將使語言和邏輯研究進入到認識論,成為真正的哲學。

羅素的邏輯分析基于語言形式的邏輯關系,它從語言中抽象出純粹的邏輯關系——邏輯型式,即從語言對意義的表達分離出對邏輯型式的表達,邏輯分析的研究對象就是作為形式關系的邏輯常項即命題函項,這樣語言作為對語言意義的表達和邏輯型式對邏輯關系的表達而得以區分開來;而維特根什坦的“邏輯哲學論”把邏輯常項也抽象掉了,即把邏輯型式對邏輯的表達與對自己的表達區分開來,因此他最后得到的就只是分析下的絕對純粹型式,實際上它只是分析活動自自身的影子,成為維特根什坦所說的哲學活動自身。因此分析哲學在更進一層的意義上,已不是停留在被分析的語言與邏輯作為型式自身表達的結果,而是在分析下所顯現的語言與邏輯的層次的表達關系,而且正是由于這種分析過程,分析自身的方法和過程得到顯現,這種顯現不是別的,正是分析的思想活動自身,因此分析哲學的分析本質是對透過語言和邏輯表達而表現的人的哲學思想活動。在這種意義下,邏輯連接詞既不表達邏輯對象,也不表達邏輯函項,所以它們即不表達意義,也不表達自己的形式,而只是在分析中顯現分析自己。這樣的推廣是具有終極哲學意義的,在這樣的推廣下,命題既不表達真值,也不表達復合關系,它們都只是分析意義上的顯現。但是分析哲學并沒有直接做出這樣的明顯結論,他們的結果只是:由于邏輯命題即不是對抽象對象之間關系的描述,也不是對宇宙中最普遍事實的描述,因此邏輯命題是無意義的,也就是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重要的胡說。

在邏輯分析的意義上,邏輯命題是對自身的表達,因此無論是名詞或者是摹狀詞的使用,它們與邏輯形式無涉,并不妨礙邏輯形式的自身表達,甚至意義上不正確的表達,如“‘數學原則’的作者仍然在世”雖然在事實上是不真實的,但在邏輯形式上并沒有錯。當然在分析的情況下,這兩種陳述的區別是清楚的,但在日常情況下,包括一般哲學思維中,人們并不能時時自覺到這一點,甚至無法區分這兩種情況,比如“存在”是在作為摹狀詞被使用,或作為具有指稱意義的名詞被使用就是無法區分的,只有對這種情況的覺察人們才會碰到了分析意義的哲學問題,但正如以上所述,分析哲學以無意義為據,不是解答哲學問題,而是取消了哲學問題。

但是,這并沒有取消哲學,維特根什坦仍然深刻地察覺到,表達的無意義自身是一種顯現。盡管一切邏輯命題都在同語反復,重言式卻顯現了證明,每個重言式都是證明的形式過程。維特根什坦的結論就是語言與邏輯表達在哲學問題上是無意義的,但它以“顯現”的方式顯現了它不能表達的東西——在終極推廣的意義上,它們是分析意義上的“自在之物”——“不可說”的“神秘的東西”。

分析哲學取消了企圖用語言方法表達的哲學,在認識論上語言就是認識的界限,因此語言就是世界的全體,語言不能通過自己表達自己界限之外的東西,更正確地說,哲學意義上的語言表達是無意義的,這實質上就是關于認識的表達可能性,這是真正的認識論問題。雖然表達最終即不能表達意義,也不能表達自己,但仍然顯現了不能表達的東西,這就是“無意義”的意義。維特根什坦的研究在“顯現”上中止了自己前進的腳步,他只是以格言的形式指出了它,并沒有進一步研究它,因為它已超出了他的視野,當然他仍然以他的哲學活動顯現了它,這也就是他的哲學,因此他并沒有真正地取消哲學,在分析的認識論上:“對不可說的東西,必須沉默”——這也是一種哲學,它以分析的認識論表達了對世界和存在的看法,因而也就表達了分析哲學的存在論,因此分析哲學在雙重意義上都是特殊的,作為分析方法的認識論和作為分析的認識論的存在論。表達、分析與思想

以往的哲學主要都是研究客觀、主觀和它們的關系,哲學研究不斷深入和拓展,從存在論到認識論,從認識論到方法,人類就像一個磨鏡人,在不斷清晰起來的鏡子中看到自己不斷清晰的自身,也看到了更多重的迷霧。當人們滿懷躊躇地對人對于世界的認識和可能性,人的認識的形式、方法,包括知識的本質,以及認識的最高形式——自我意識,等等展開討論的時候,總是發現一次又一次回到起點。比如就分析哲學而言,為了表達真理而探尋語言自身的確定性和純粹性,分析哲學努力地擺脫日常語言的模糊性,感覺和心理因素而走向表達的純粹形式化,但當他們認為成功在即時卻發現不存在可以用理想語言表達的形而上學真理,因此一切哲學問題都因分析而被取消了。分析哲學認為"存在"問題只是一個語言問題,但是如果"存在"是一個謂詞,那么關于存在的命題就什么都沒說;但如果“存在”不是一個謂詞,它就只能是一個有所指稱的名詞,這樣分析哲學就又回到了它的起點——日常語言。

分析哲學自己研究對象的狹窄,表面上矛盾的論說性陳述和大量的反駁的意見表明,分析哲學遺忘了什么,遮蓋了什么。實際上,語言的表達,在日常活動中不僅是在語法、意義、和邏輯形式的層面是展開,它而且是在思想中進行,就是說,一方面語言以精確的方式表達了思想內容,同時思想以語言表達的方式進行思維活動——語言是思維的形式,分析哲學實際上是對以哲學思想的語言表達、表達關系、表達可能性為對象,因此它不是關注一般的語言表達,而是指認識論意義上的表達,即語言作為哲學思想的方法或工具,它的可能性問題,因此分析一詞就不僅僅是對邏輯和語言分析,而是在此基礎之上,對它們的表達關系和可能性的研究活動。在認識論的意義上,分析不僅是研究的方法,而且是分析自身在分析活動意義上的研究活動,這正是分析哲學家們強調的分析哲學的根本性質,這時分析哲學一詞不僅具有相當于康德哲學中批判一詞的意義,而且是自身的“哲學活動”,即哲學思想和哲學思維過程。因此分析哲學可以簡捷地說:哲學就是分析,分析就是哲學活動,而哲學活動就是哲學思維,只是我們應該加上非常必要的限制條件:在語言和邏輯表達的分析意義上。

語言的本質之一是它的社會性,不同主體通過共同規則使彼此交流成為可能,這種共同的規則就是語言的“游戲規則”,“游戲規則”中的規則一詞不過是“邏輯型式”一詞在日常語言中的代稱。但“游戲規則”的“游戲”一詞則揭示了日常語言的另一個本質——語言的過程性,正是這一本質體現了語言與思想的同一性。維特根什坦后期的哲學研究強調了語言行為,反對語言的意義與使用的分離,其實這正是在強調了基于語言表達的思想的過程即思維活動。

羅素的類型論和摹狀詞理論把語言的邏輯結構即語言的表達形式與語言對意義表達的功能區分開來,但他沒能把語言的語法過程、邏輯過程與思維活動相互纏繞、滲透的表達與表現的復雜關系精細地區分開來,也沒有把語言行為與思想過程分離出來。比如在類型論中,可以用加引號和多重引號的方法表達不同的類型層次,比如羅素、“羅素”、“‘羅素’”等等,但是只有在思想中人們才能建立這種理解,并找到表達這種類型區別的方法。之所以在日常語言中存在許多混亂,真正的根源并不在完全于表達,而在于理解,在于思維。對意義的表達和對形式自身的表達在表達中是無法區分的,只有在思想中才能被理解,只有經過思維自己的訓練后才能被無誤地運用,因此理解像“無意義”的自身表達即“無意義”的意義之類的問題,要在能自如地運用哲學思想的基礎上才能把握。

我們可舉一個“邏輯哲學論”中一個稍有典型性的例子:型式概念(邏輯哲學論4.126)[3]。型式概念對應于固有概念,類似于命題型式,因此也應當可以稱之為概念型式,在分析的意義上,一個概念在表達它的意義的情況下不能表達作為概念型式自己,所以“問一個型式概念是否存在是無意義的問題,因為沒有命題能回答這種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它只能顯現作為型式概念的自己,但是,人們仍然能夠思維和理解型式概念,否則,一切討論就不可能了,這才是哲學上的終極的無意義。

顯現與無意義的意義

前面的討論已經表明,借助于分析方法,雖然從語言到邏輯,從邏輯到分析自身,層次地分離了意義的表達與自身的表達,但問題依然存在,而且問題被推向事情的反面——一切對精確、純粹表達的最終追求都被分析的認識論取消了。但是分析的自身就是顯現,那就是被分析哲學所遺忘,也被自己所遮蔽的哲學思想活動自身,這正像諺語所說,騎在牛背上尋牛,因此,雖然維特根什坦說了:“思想是有意義的命題。”(“邏輯哲學論”4.)“哲學的目的是對思想的邏輯闡明”(“邏輯哲學論”4.112),但他并沒有深入到語言、分析與思想之間的本質關系之中去,只是輕描淡寫了它們:“日常語言,是人類機體的一部份,其復雜性并不低于機體。”“人類不可能直接從日常語言中得知語言的邏輯,語言遮飾思想。”在這個即將跨入的最重要哲學問題前,他止住了腳步。但是維特根什坦仍然以顯現表達無意義,借此可以擺脫分析哲學自身的悖論:一方面,分析用于語言和邏輯,這相當于分析的“意義”;另一方面,分析的自身,或者可以說分析精神,只能作為方法在對語言或邏輯的分析中顯現,這相當于對自己的表達,所以分析哲學自身也是雙重意義的,這樣維特根什坦的“邏輯哲學論”即是對于分析方法的使用,也同時又顯示這個分析自身,因此他不能回避來自身的詰難:“邏輯哲學論”是無意義的,但他可以回答:它顯示了自己。

另一方面,雖然維特根什坦提出了顯現和無意義這樣非常重要的哲學問題,但他并沒有發掘到它們在存在論上的意義,只是以預言的方式說出了“邏輯哲學論”的格言:“誠然有不可言傳的東西。它們顯示自己,此即神秘的東西。”人們認為分析哲學取消了世界觀等傳統的哲學問題,這只是由于分析哲學未能把對分析的分析繼續深入下去,主要只是停留在語言哲學階段。但是維特根什坦卻深刻地理解語言表達哲學思想的可能性問題:“歷來對于哲學所寫的大多數命題,并非謬妄,乃是無意義。”所謂謬妄,是說表達的錯誤,而無意義是指無法表達的。維特根什坦基于這種理解,以對語言和邏輯的分析替代了哲學,而不是取消了哲學:“哲學不是一種學說,而是一種活動。”“哲學應該把那些沒有哲學便似乎模糊不清的思想弄清楚,并給以明確的界限。”羅素,卡爾納普等人都表達了同樣的意見,把哲學的唯一任務看成就是邏輯分析,正是以這個理由,他們才被以一種哲學思潮被歸屬到分析哲學的范圍內。分析哲學所說取消了哲學并不是取消了作為認識論的和存在論的哲學,而只是取消了對終級問題的語言表達,他們認為分析哲學是一種治療術,這種說法的真正用意是表明分析哲學的目的不是分析的結果,它是一種沒有治療結果的治療活動本身,因此這正是表明他們只是在進行哲學活動,即積極的哲學思維。因此分析哲學就是哲學思想的活動方式,它的對象雖然是語言和邏輯,但它的結果不是被分析到的語言和邏輯結構,而是語言和邏輯在被分析過程中出現的表達關系,而且這種表達關系是在分析中層次遞進的,也正是在這一層層的遞進分析中,它們分析顯現為分析意義的哲學活動。然而,語言表達和邏輯表達、表達與哲學思想,特別是分析作為哲學思想的活動,這之間復雜、深刻、本質性的關系仍然深藏不露,分析哲學只是冰山的一角。維特根什坦的后期哲學研究在非表達的意義上觸及到了無意義問題,比如他曾舉例如顏色樣品、巴黎標準米等,問它們什么是紅色或一米的長度這樣的問題同樣地也是無意義的,或許他企圖建立一種行為主義的意義理論,但仍未深入下去,他的后繼者如牛津哲學家在這種意義理論方向上發展了它;而劍橋哲學家則繼續在分析的方向上走下去,在承認語言是混亂的基礎上,企圖進一步弄清語言為什么是混亂的這個方向上做了一定的努力,引起了大量的討論,但所有這些工作都未在一種全面、系統的意義上達到傳統哲學的深度和廣度,因此也就未能在傳統哲學的意義上集聚起來,沒有能夠形成為一個公認的學派,這是一個重要的原因。一般認為,分析哲學的成果不是很大,它的結論是有限的,但這只是一種近視,分析哲學的真正重要性在于,它發現了語言與邏輯的不可表達問題,并把它導向了認識論和存在論,因而揭開全部哲學的新的一頁,雖然它沒能最終在語言、邏輯與思想之間發掘出它們之間的深刻隱藏著的本質關系,但至少它以自身的哲學思想活動顯現了它,這將引導哲學分析最終走向思想的源頭,在這個意義上,分析哲學將是中國思想的一個再生之地。

篇(3)

無可否認,西方哲學的譯介與對思想化進程產生了全面而深遠的。即使在中國哲學與馬克思哲學中談論本體論,為了尋根究源,人們總要追溯西方哲學中ontology一詞的涵義、問題與。事實上,西方哲學對本體論討論的影響之深甚至超乎我們的自覺,第一哲學的提法、本體論在第一哲學中的地位,甚至本體論一詞的標準涵義,都是從西方哲學得到規定與解釋的。通過這種解釋,中國思想所關心的“本”、“體”問題也被順理成章地吸納到ontology之下了。

但從西方哲學研究界內部看,對于本體論這樣一個牽涉哲學本身的大問題,其最久遠、最廣泛、最深入的爭論卻是在探討具體的翻譯問題時出現的。有關Being②以及與之有形態關聯的其它詞匯的翻譯已經造成了把好幾代西方哲學研究界頭面人物卷入的漫長辯論。迄今為止,這場爭辯已經引發許多出自不同背景,卻均發人深省的高論,但遠未取得一致意見。③但如果Being一詞的翻譯尚待商榷,那么對源于該詞的ontology的理解,就不會全無可議之處。事實上,關于本體論的任何討論首先應該澄清Being的涵義。這種澄清就是所謂譯名之爭的基本。

一、譯名之爭及其引出的問題

關于Being一詞的翻譯,歷來有“存在”、“在”、“有”、“是”等若干種翻譯。這些譯名基本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強調Being的系詞來歷,主張以漢語的“是”予以對譯。另一類則專注于Being指涉存有的一面。漢語的“有”與“存在”(“在”)有區別,但這個區別對兩派意見來說都不是第一位的。④值得注意的只是,系詞派從陳康開始,一直主張“是”的譯法,且不時以一系列論證發起有益的爭論。而存有派很少主動正面闡述自己的意見,且所主張的譯名有變化。就狀況而言,大陸流行“存在”的譯名,港臺則多主張以“有”譯之。這顯然與這種背景有關:大陸思想界的經典地位由占據,①而港臺學界主流仍然保有中國傳統典籍的記憶。

為什么關于這個詞的翻譯總是掛一漏萬、難以統一?扼要地說,基本理由無非兩條:第一,Being一詞的歧義太多;第二,沒有一個象Being那樣常見的漢語字、詞同時具有其所有基本歧義。亞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學》第五卷第七、八章里列舉了toon(實是)與ousia(本體、那是著的、是著性)的若干種歧義。前者主要有:謂詞(云謂)或屬性、斷真與潛在-現實。就大體說,即分為“本性之是”與“屬性之是”。后者基本有主詞(基底)與分離獨立(“這個”)兩層涵義。②據語文學的研究,早在巴門尼德,希臘詞einai主要具備這樣三種歧義:系詞、表示實存、斷真。③這個說法雖必須加以補充,④其大體則是可以成立的。它也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得到哲學家與哲學史家的印證。起來看,Being一詞最重要的歧義應當是存有、系詞、斷真(同一性可以歸入系詞結構)三種。其它歧義或多或少地可以追溯其上。而在這三種之中,斷真的功能在形式上可以歸并到系詞-謂詞結構中去,在實義上則又與存有直接相關,那么為簡化討論計,可將Being的基本歧義定為存有、系詞兩種。

有豐富中文經驗、一定中文知識的人都很清楚,中文沒有同一個詞同時具備“存有”、“系詞”兩類涵義。⑤語言史的工作已經表明,古代漢語的系詞出現得相當晚,⑥至少晚于先秦時中國思想的高峰期。甚至在系詞已然出現或接近出現的魏晉南北朝時期,系詞對當時玄佛問題的提出沒有任何影響。實際上,系詞與中國思想的基本問題之間根本沒有什么正面聯系。倒是系詞的晚出及其在日常用語里的可有可無,從某個側面暗示了中國思想的特點。那么,將Being翻譯為“是”的主張,其代價也許就是對“存有”這層涵義的犧牲。而只有這層涵義而非系詞,才能既提示中國思想固有的最高問題,又引出Being的源始意蘊。

對于將Being翻譯為“存在”、“在”、“有”(姑且籠統地稱為“存有”派)的意見,我們應予以更謹慎的辨析。首先,這個翻譯肯定失去了原詞固有的與系詞的直接聯系。但失去這種聯系是否就意味著這種翻譯全不可取?這要視語境而定。例如對于通過主謂句法結構ousia(“是著性”)的亞里士多德而言,“是”就比“存在”更妥當些。但對于力求將Sein從系詞理解中解放出來的海德格爾來說,“是”并不比“存在”更合適(當然這也不意味著,“存在”是最合適的譯名)。更重要的是,對于用漢語思考的人來說,這派翻譯開啟而又遮掩了思想的最高。說開啟,在于它提示了從“是”以外思考“本體”問題的道路。說遮掩,乃因它基本沒有注意“存在”與“有”的區別,而有把“存在”代替“有”立為思想最高問題的傾向。①在中文中,“有”與“存在”之間有著微妙而重大的區別。“有”的含義更為寬泛,它既可以包含“存在”之義,也表達“存在”一詞所不可能有的“顯現”、“出場”(“在場”)、“持有”(“具有”)等義。例如漢語可以說“今晚沒有月亮”,但恐怕沒有誰會說“今晚月亮不存在”(相反“月亮不在”倒也說得通)。現代漢語的這個情形其實是保留了古代“有”字的初義。“有”的“顯現”、“到場”義,在字源上與思想上,都是本源性的。這一切揭示了我們必須面對的事實:“是派”與“存有派”的意見無法兩全。中文在根本上沒有可能提供對Being一詞的貼切翻譯。譯名之爭的一大功績在于揭示了這個事實。我們的任務是把這個事實解釋為中國思想的根本處境。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這個簡單的事實。陷入譯名之爭的大多數學者,執著地一定要為“Being”一詞找到合適的翻譯并為此不斷爭論。這當然說明他們是不承認這個事實的。也有個別清醒的學者看到了這一點。但在如何看待與解釋這個事實的問題上,他們的看法也有耐人尋味的出入。本文即嘗試就這一問題進行初步的探討。

二、沒有系詞本體論是中國思想的缺陷還是幸事

漢語無法提供對Being一詞的貼切翻譯。對于這個事實,國內學者的評價是有差別的。有的學者很正確地要求反思這個事實,但卻把這點當作缺陷看待。②但也有的學者認為,漢語沒有一個詞兼有系詞與實存的含義,這“也許是幸事”。③這主要是站在派邏輯的角度說這番話的。在符號邏輯那里,系詞消失在謂詞函項的結構里,而實存被表示為量詞,實存者即所謂“約束變項的值”。也就是說,漢語是符合理想語言的,用不同的字表示系詞與實存恰恰是“邏各斯精神”的表現。我們基本同意這個判斷:漢語的這個特點“也許是一件幸事”。但具體的根據不必完全相同。本文擬從形而上學基本問題的角度,提出一個理由。這方面的論證,也有學者提出過。④本文的持論則完全基于“是”與“有”的根本差別。我們不認為漢語的這個特點表明“中西學之不可比較”。⑤“也許是幸事”這個判斷正基于某種“比較”。但這種“比較”不是解剖地甚至機械地找出“相同”、“相似”或者“差別”,而是訴諸對基本問題的把握及其展開的時機。也就是說,漢語思想的殊勝是從基本問題、最高問題方面說的,并且是對“現代”說的。

如果漢語思想的基本問題與最高問題與西方哲學或者哲學本身毫無關聯,那么任何“比較”都是不可能的。但哲學的最高問題不就是本體論嗎?本體論不就是研究toonheion(BeingquaBeing)也就是第一ousia(Substance)的問題嗎?正如亞里士多德所云:“Kaidekaitopalaitekainunkaiaeizetoumenonkaiaeiaporoumenon,titoon,toutoestitisheousia.”(“所以從古到今,大家所常質疑問難的主題,就在‘何為實是’亦即‘何為本體’。”)⑥“本體”問題之根源既然在于“是”,在于那“只可能是不可能不是”的真之路。那么其基本問題從來不被“是”所引導的漢語思想之不是哲學,難道還有什么疑問嗎?中西之間不是典型的風馬牛不相及嗎?

亞里士多德所提的這個僅僅在亞里士多德式的“形而上學”中是最高問題。如果就等于亞氏“形而上學”,那么“中西比較”云云在實質上只能是無稽之談。但一部西洋哲學史還提供了其它的可能。在亞里士多德之前,柏拉圖便將哲人王的最高知識確定為關于“善”的知識,理式(eidos,相、形)“從善得到它們的是(einai)與本是(ousia)”而善卻是“在地位和能力上都超越了本是(ousia)”①柏拉圖的這個洞見,及其在哲學史中留下的隱秘線索,這里就不多談了。我們且來看一下也是將其基本視野保持“在亞里士多德之前的”一位“近人”:海德格爾。我們關注他有這樣三點理由:首先在所有思考西方哲學最高問題的大師中,只有他基本算我們在現的“同代人”;其次他與那條柏拉圖的隱秘線索有些關系;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近二十年思想界在西學方面的最大動力來自海德格爾。現在甚至連對馬克思的解釋都開始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人們之所以有那么大的興趣重新討論陳康先生在翻譯柏拉圖時提出的譯名問題,主要緣于海德格爾的刺激。

不錯,海德格爾接過了亞里士多德的那個問題,甚至明確援引亞氏以說明自己。但他恰恰通過對后者的“現象學解釋”②把系詞導致的對Being涵義的預先領悟懸置乃至解構掉了。用海德格爾的語言,這就是說,Sein之系詞涵義所對應的是現成存有領悟。③換言之,命題主詞是對系詞的分有,在這個意義上是存有者或者不如說是者。主詞是在句子結構中得到規定的,而支撐句子結構的無非是聯系動詞。作為命題主詞的存有者之涵義就只能從系詞而非存有上加以領會。“形而上學”追問存有者的根據。無論這根據是“實體”還是“主體”,都被領會為現成的、在流變中常駐永存的、并因而掩藏在現象之后與現象對立的“本體”。這個“本體”不會為謂詞的流轉所動搖。它僅從系詞得到單純的規定,是純粹的“是者”。本體的實質就是主詞。主詞的實質就是“那只能是,不能不是的”。純粹主詞、真正夠的上主詞或者說本體的,只能從“是”而非其它規定。主詞的實質正在于系詞“是”。

要之,“形而上學”在于對Sein的遺忘,這種遺忘正是通過以“是”解Sein完成的。那么,被“是”所遮蔽的Sein之本義何在呢?“是”何以遮蔽了這層本義呢?這種遮蔽是否全然的“錯誤”?如何破除這種遮蔽顯露Sein之本義呢?

扼要地說,海德格爾的運思完成了這樣幾個任務。首先,在《存在與時間》中,他以“存有論只能作為現象學才可能”這一斷言,將Sein與出現、顯現、事情自身的站出等“現象”的原初涵義聯系起來。在《現象學基本問題》中,他專門批判了整個系詞學說的傳統。④這兩件事原是一體的。所謂現象學的存有論必定批判對Sein的系詞理解。因為這種理解正是“現象”與“本是”(Wesen,一譯本質)、“存有”(Sein)與“顯象”(Schein)對立的根源。所謂系詞理解,就是僅從“S是P”的基本主謂結構中理解“Sein”。由于主詞(個體)或種(形式、相)與偶性在“是”上的邏輯不對稱。⑤這種邏輯不對稱被“形而上學”地理解為“是”(Being)與“變”(Becoming)的對立。現象是意見,是“是又不是”。現象是變,而在變中“是而不變”的則是與現象對立的,在現象背后的“本是”。現象學的最大貢獻就是恢復了現象、流變的原初地位,懸置了其背后的“是者”,乃至從現象出發“構成”那“是者”。可以說,正是現象學才開始消解了從系詞理解Sein的傳統。從這里看,不問語境地將Sein翻譯為“是”,乃是前現象學的舊“形而上學”思路支配的結果。現象學領悟的Sein,就是“有”。

出于種種原因,后期海德格爾不再把自己的工作歸屬現象學。但他強調Sein顯現、到場的這一點不僅沒有改變,而且得到了印證與發揮。他開始把對Sein涵義的提玄勾沉與哲學史、最終是語言史聯系起來。不僅德國哲學的Sein,希臘哲學的toon、ousia、parousia等均當如是領會。例如他認為parousia最貼切的翻譯是德文的Anwesenheit(在場性,在場這回事而非在場者)海德格爾認為,西方哲學的最大問題,或者西方哲學的命運,是遺忘存有者與存有之間的存有論差異。是以對存有者,或者不如說“是者”的探討(即“形而上學”)遮掩了存有之思。后期海德格爾一直在思索:這種遮掩是何以發生的?對思想的命運來說它又意味著什么?語言史的工作表明,①印歐語言,例如希臘語有明確的動詞、動詞不定式與名詞的分野,這點對存有領悟的是實質性的。存有最初只有動詞的涵義。后來逐漸演化出不定式與名詞。對存有的存有者理解、是者理解,就是把存有這回事誤認為在這回事中存有著的存有者。從語言方面看,這就是以不定式乃至名詞替代本源動詞涵義的結果。西方語言的詞類分野是無法撼動的,在這種語言之下的存有之思,只能通過對具有高度名詞(是者)傾向的Sein“做手腳”來發動。這個情形導致晚期海德格爾甚至不再依據Sein,而是依據更為源初的Lichtung或Ereignis來思此前在Sein之下被思的東西。這就從根本上切斷了我們從系詞“是”去把握存有之問的基本脈絡。

如果說,“轉向”之前的海德格爾主要從在場者(存有者)與在場性(存有一般)之間的存有論差異入手。那么,其后他則更溯在場而上,追問Anwesenlassen,這早已超越了“是”所標畫的邏輯-形而上學范圍,而進入了“有”之思。海德格爾很清楚,這一思之方向恰恰是背離西方傳統的:

“在西方思想之初,存有(Sein)就被思了,但‘有’本身(Esgibtalssolches)并未被思”。②

我們也許可以大膽地說,西方語言是不適合后期海德格爾期望中的存有之思的(雖然這種不適合被他看作存有之天命),但在一種既區別“是”與“有”,又沒有固執名詞形態的語言中,存有論能否得到真切的體認呢?這是西方為思想留下的最大機緣。

中國思想的最高不可能源于Being,因此不可能屬于以對系詞進行邏輯為基礎工作的系詞本體論(即主要從系詞“是”方面理解的ontology,可稱之為“本是論”)。在這方面,翻譯的勝利很可能導致思想的失敗。也許我們能夠通過“合適的”翻譯在中國思想中找到與Being最有聯系的問題。但翻譯永遠是抹消而非展露差別的,那么接下來我們就會順理成章地認為,中國思想的這個問題就是Being的問題,就是本是論的問題。其至尊地位與標準一如西方第一哲學處理的本是論。這樣我們就會在根基處全然誤解中國思想的基本問題。這種誤解的代價是中國思想的形存實亡。

篇(4)

賈可·辛提卡是當代著名的邏輯學家,他將博弈論與語義學直接結合起來,創建了博弈論語義學。辛提卡用博弈論的方法來處理命題,就是要確定命題的值,即命題的真或假。同經典邏輯一致,辛提卡預設了命題是二值的。辛提卡首先給出一個定義域D,任何名稱都可以在這個集合中找到所指。博弈論語義學的核心是將量詞短語看成專名,將句子看成語句函項,然后在給定的定義域D中選擇相應的個體將句子中的量詞短語替換,從而達到消除量詞,找到原子句的目的。在方法上,辛提卡選擇了博弈論,他將人們對句子的理解過程比喻為一個兩人博弈,兩個參與人分別為“我”和“自然”,每個回合必定要分出勝負,不容平局,那么對于一個句子S,根據規則,博弈雙方輪流將S約化為S’、S’’,等等,直至最后使得約化的句子不再包含變量和連接詞,即原子句,此時雙方就可一決輸贏。如果這個原子句為真,則我取勝,自然失敗;如果這個原子句為假,則自然取勝,我失敗。運用博弈論語義學,我們能夠從大量的語言信息中得到最基本、最簡化的語句,從而能夠輕松地判定這些語言信息的真假。理解這一理論的關鍵是理解定義域D、原子句、博弈等概念。辛提卡的博弈論語義學可以說是維特根斯坦前后期哲學的綜合:“語言博弈”概念源于維特根斯坦后期哲學中的語言游戲說,而它的理論核心則是維特根斯坦前期哲學——圖象論。

一“圖象論”與命題真值

維特根斯坦是學界倍受關注的大師,其前后期思想的迥異恰當地詮釋了他的哲學主題:“哲學不是一種學說,而是一種活動。”①有趣的是,辛提卡博弈論語義學所強調的也是動態的理解命題,這與維特根斯坦哲學在本質上殊途同歸。

維特根斯坦哲學的主要貢獻之一就在于提出了著名的“圖象論”。維特根斯坦前期哲學和后期哲學的目的都在于通過研究語言的結構和界限來理解思想的結構和界限。維特根斯坦工作的基點,就是回到邏輯的出發點,即考慮命題的性質。這樣,真的界限就構成了語言的界限,維特根斯坦所考慮的就是關于事實的話語。“人給自己造出事實的圖象”②。維特根斯坦指出:命題是實在的圖象,“圖象是實在的一幅模型”③。“圖象是一種事實”④。“圖象所表現者即是其意義”⑤。“圖象的真假在于其意義與實在的符合與否”⑥。維特根斯坦認為,圖象與它所圖示的事實之間的關系包括兩個方面:一是這種關系“由圖象元素與物項的配合而成”⑦,這種關系本身也是一種圖象;二是“凡圖象,不論只有什么型式但要能表象實在———對或錯———所必須與實在共有的東西,即是邏輯型式,亦即實在的型式。”⑧所以,“每個圖象亦是一邏輯圖象”⑨。“對象是簡單的”⑩。“對象構成世界的本體。因此不能是復合的。”

一切復合物必然可分解到不可再分的部分,這就是絕對簡單的對象,那么,這種絕對簡單的對象是什么?很顯然,維特根斯坦這一思想的形成深受羅素和弗雷格的影響。羅素對客體進行了區分,一類是親知的客體,一類是描述的客體,通過“親知還原”,描述的客體可以轉化為親知的客體,維特根斯坦對羅素的客體進行了擴展,認為屬性和關系也是一種客體。語言中的一個名稱來表示一個簡單的客體,通過這些客體的結合方式,指稱客體的名稱可以相互組合成句子。對于簡單的客體,我們無法定義它們是什么,我們僅僅能夠指示它們,這樣,我們也就無法言說這些客體是存在的,因為定義一個客體就是意謂著被定義項的存在。維特根斯坦的絕對簡單的對象實質上是羅素親知客體的變體,是經驗的客體。圖象論的主旨是說明圖象如何具有命題的內容,圖象可以看成一個句子,一個句子也可以看成圖象,這對于解釋最簡單句子的合理性是顯而易見的,那么如何處理復雜的句子呢?

維特根斯坦最開始的設想是用合取和析取處理一切復雜句子,這也是辛提卡采取斯科倫前束式處理量詞句的直接思想來源,但是維特根斯坦后來采取了另一個思路,代之以集成的圖象法,“凡對于復合體的陳述,都可解析成對于其成分的陳述,解析成一些把復合體完全摹狀了的命題。”即一個復雜的表達式的真值取決于組成它的表達式的真值,即命題就是基本命題的真值涵項,這樣,維特根斯坦就完成了語言的運作方式。維特根斯坦的這一思想源于羅素和弗雷格的啟發,羅素和弗雷格兩人都認為命題才是最基本的意義單位,主張將命題形式化,即用數學中的函數表示命題。維特根斯坦對這一思想的運用是水到渠成的。維特根斯坦認為,“命題是原初命題的真值函量”。“原初命題是命題的真值函目”。換句話說,“一切命題都是對原初命題做真值運算的結果”。“命題就是從一切原初命題的總和(自然也從其確是一切原初命題的總和)而得出的一切。所以,從某種意義可以說,一切命題都是原初命題的總括。”

命題與世界的圖象論包含了兩層含義:一是圖象的元素與事物之間具有對應關系;二是圖象與事實之間具有相同的邏輯形式。由此,在維特根斯坦看來,“圖象是實在的一幅模型”,“圖象是一事實”,“圖象所表現者即是其意義”。

正是因為命題具有相同的結構,才使得我們可以將其形式化,并且可以進行變項替換。那么,圖象如何與世界相聯系?在維特根斯坦早期哲學中,這種關系由名稱—客體的關系來決定,但是名稱如何與客體相聯系?與其說維特根斯坦后期哲學是對前期哲學的反叛,不如說是進一步的深入,在維特根斯坦的語言游戲說中,名稱與客體的關系被受一定規則支配的人類活動所確定。在完成這個思想轉變之后,維特根斯坦不需要圖象論了,取而代之的是語言這種被規則所支配的特征。

辛提卡的博弈論語義學是將博弈的方法引入命題分析,他的研究涉及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就是命題的構成和命題的真假,第二個問題就是如何確定命題的真假。第二個是維特根斯坦后期哲學討論的一個主要問題,其前期哲學為解決辛提卡的第一個問題提供了思想元素。命題是由概念構成的,而博弈語義學中的概念則直接對應維特根斯坦意義上的存在。值得注意的是,維特根斯坦的存在是與事實相對應的存在,是以現實世界為界限的,所以辛提卡用他的可能世界改造了維特根斯坦的客體。在辛提卡看來,很多情況下,人們的語言交流所涉及的客體多是描述的客體,這些描述的客體有些能轉換為親知客體,有些不能,如“結構為H3O的水”,但是人們在日常的交流中又會涉及這些概念,自然在定義域D中也就應該包含這些元素,可以看出,辛提卡的客體是對維特根斯坦客體的擴展。辛提卡的客體分為存在的和可能存在的兩類,即在現實世界中存在和在可能世界中存在。而且很明顯的是,辛提卡的存在概念不是語義學層面上的,而是語用學層面上的語義,這在博弈論語義學的操作性中得以體現。在辛提卡的博弈論語義學中,定義域D中的個體必須能與可能世界中的對象一一對應,脫離了這種對應關系,我們就不可能知道自己在言說何物,更不用說判定言說語句的真假。正如DanaScott所指出的那樣,語義確定一個實現不是必需的,它應該為證實一個實現是正確的提供標準。

在確定了命題的構成之后,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命題真假的標準是什么。辛提卡認為,命題是有意義的,命題的意義就是命題的真假值。博弈論語義學的處理方法是找到一個體用概念的名稱代入量詞所約束的變元,即參與人“我”在定義域D中找到相關的個體以證實語句,而參與人“自然”則企圖找到范例來證偽語句。那么,如何才是找到相關的個體呢?或者說,怎樣才知道代入個體后的語句為真?如前所述,辛提卡在擴展了維特根斯坦概念的基礎上明確了命題的構成問題,相應的,辛提卡的命題范圍較之維特根斯坦就寬泛的很多。辛提卡將博弈論語義學稱為“尋找并找到的”邏輯,尋找并找到了什么?就是找到一個適當個體代入后的原子句所反映出來的圖象與現實世界相符合。這不僅直觀,而且符合人們的日常交流。可見,在確定命題真假的標準上,辛提卡與維特根斯坦是一致的,就是采用圖象論的符合標準。辛提卡自己也曾明確指出,“博弈語義學不排斥圖示的(同形的)關系理論,圖示的(同形的)關系理論在原子句和現實之間建立了聯系。”從這句話我們可以看出,要確定命題的真值,只要將命題與圖象做個比較就可以了。用辛提卡的話說就是,“名稱-客體關系曾經被建立,僅僅需要一件事,這件事就是將原子句和現實相比較。”

辛提卡指出:“維特根斯坦的圖像理論和邏輯語義學之間的相似性和非相似性更有趣。最重要的大范圍相似性之一,就是在兩個理論中,語言的基本元素和現實的特定方面之間的代表關系,用任何的方式都不能進一步的分析。”羅素指出,事實是意指那種使一個命題真或假的事物。而一個命題的本質就在于:它可以兩種方式,即以人們所謂的真的方式或假的方式對應于一個事實。最基本的事實是原子事實,與原子事實相對應的是原子命題,它肯定某物具有某種性質或某些事物具有某種關系。原子命題的真假取決于它是否與原子事實相符合。在原子命題的基礎上,借助邏輯聯結詞就構成了分子命題。分子命題的真假取決于組成它的原子命題的真假,是原子命題的真值函項。在分子命題的基礎上,借助邏輯量詞可以構成更高一級的概括命題。其真假最終也取決于原子命題的真假。維特根斯坦繼承了這一思想,認為任何復雜命題經過分析都可以還原為最基本的原子命題。辛提卡由此得出結論:“一個指示性句子的表達在通常的本質上不是這些語言博弈的一個回合,在這些語言博弈中,給出了幾個構成成分的詞語,并且因此給出了整個句子的內涵。”在辛提卡的博弈論語義學中,我們根據可能世界理論可以確定定義域D,根據維特根斯坦的圖象論可以處理命題,并且將命題的具體處理方法轉化為真值函項的求解,那么,接下來要考慮的是,我們究竟應該如何為真值函項求解,并且這個方法是否可以形式化。遵循維特根斯坦的哲學思路,辛提卡找到了博弈論。

二“語言游戲說”與語義博弈

維特根斯坦的“語言游戲”說中的所謂“語言游戲”,實際上是把游戲當成是運用語言的比喻,即強調語言的使用,他指出:“我將把由語言和行動(指與語言交織在一起的那些行動)所組成的整體叫做‘語言游戲’”。維特根斯坦認為,語詞的意義在于使用,運用語言是一種活動,我們使用的語詞在不同的場合會有不同的意義,必須根據具體的使用環境才能確定語詞的意義,試圖通過孤立的邏輯分析來揭示語詞的意義,結果只能誤入歧途。維特根斯坦對語言的這種處理方法,實質上是從具體的語境動態地觀察語詞的用法,我們不能孤立地去問“什么是意義”這一類的問題,而應該說“什么是意義的解釋”。弄清一個語詞代表什么之前,必須首先掌握包括這個語詞在內的那種語言游戲,一個詞語的意義也就是它在語言游戲中的實際用法。維特根斯坦對于語言及其意義問題的思考,得益于一場足球比賽的啟發,同時,相較于足球比賽,語言游戲也存在規則,在維特根斯坦看來,遵守規則是語言游戲的靈魂,也是一切人類行為的必要條件。維特根斯坦用了很多篇幅討論規范和遵守規則。“遵守規則,做報告,下命令,下棋都是習慣(習俗,制度)。

“遵循規則類似于服從命令。人們是被訓練這樣做的;人們是以特定的方式對命令做出反應的。人類共同的行為方式乃是我們據以解釋陌生語言的參考系。”可見,規則和遵循規則是人們在實踐和交往中形成的相對穩定的行為準則和行為模式。這種語言游戲所遵循的規則究竟是什么?是否就是邏輯必然性?“維特根斯坦最終在他的認識論斗爭中失敗了”。

其實只要留意維特根斯坦前期哲學,我們不難發現維特根斯坦在處理這個問題上的缺陷,維特根斯坦指出:“我的根本思想是‘邏輯常量’不代表任何東西。事實的邏輯不可能為任何東西所代表。”“沒有‘邏輯的對象’、‘邏輯常量’(照弗雷格與羅素的意義),于此便顯然可見。”雖然維特根斯坦不承認邏輯常項的存在,但是認為客體具有邏輯形式,這種形式使得客體能夠聚攏。

辛提卡認為維特根斯坦的語言游戲受到博弈論的影響。“游戲概念的主要用法如此多地分享了像馮·諾意曼(vonNeumann)和約翰·納什(JohnNash)那些數學家構建一個詳細的游戲的一般理論的結構,那個理論旨在幫助科學家與哲學家理解有趣的問題的范圍。它們甚至包括了真理與意義的問題(以及其他的語言—世界關系)以供討論,維特根斯坦從中提出了他的語言游戲觀念。”

與維特根斯坦相同,辛提卡在確立了命題和世界的圖示關系之后,需要研究的就是這種關系是如何建立的,“處于這些描述關系之間的關系是什么?”在辛提卡看來,單純的圖像論已經不能解釋這個問題了,圖像論的任務是描述關系,那么對關系的關系的刻畫,則需要另一個理論。辛提卡指出:比起那些為解釋語言與現實結合所需要的思想,維特根斯坦經常包含更多的語言博弈思想。“為了理解(一個給定的一階邏輯語句)F,我們顯然沒有足夠的時間和記憶空間,事實上,我們對一階語句的理解必須建立在對語句和世界的有限的逐步比較之上,而不是(潛在的)F的圖像本質。”“有時語言博弈能夠明顯的被發現用于提供詞語和它所刻畫之間的關聯”。

這里我想指出的是,或許我們用圖像論處理語句理解的時候已經不足道了,但更為恰當。辛提卡認為自己受到“維特根斯坦有關思想的啟發,強調受規則支配的人類活動,亦即尋求和發現語言游戲的重要性。”但是,辛提卡“比維特根斯坦走得遠得多,因為后者的思想是輪廓性的且不系統。”“在我沒有有效的方式找到我的下一步該如何行動時,我怎么可能在實踐中采取一個策略?”

篇(5)

(一)音樂課程是“實踐性”的

實踐的音樂課程最大的特征在于它的實踐性,這一點毫無疑問。在《關注音樂實踐:新音樂教育哲學》中指出,“所有的音樂教育課程應當被當作思想深刻的音樂實踐來進行組織和教學”。看來,音樂是實踐性的,音樂教學也是實踐性的,音樂技能教學更是實踐性的,因而倡導一種全面的,以實踐為主的音樂教育,重視專業實踐能力和教學能力的培養。較之傳統音樂課程而言,“實踐性”音樂課程能夠在實踐中檢驗學生的知識和技能,及時發現問題、解決問題,更有利于學生專業能力和教學能力的培養。

(二)音樂課程是“情境性”的

實踐性音樂教育哲學反對既定不變的課程模式,認為實踐的音樂課程具有很強的靈活性,音樂課程教學所包含的“目標定位、準備和計劃、教和學、評價”四個階段都是“情境性”的,因此,它是一種生成性的實習課程,能隨時根據情況作出調整。指出,“由于音樂與其他學術科目迥然不同,如果我們從一開始就假設普遍應用于科學、歷史或數學教育的課程制作和程序對音樂教育也完全適用,那一定是唐突之舉。”可見,“情境性”課程更尊重音樂學科特征及學生的個性,對于改變當前音樂技能教育中“一套教案針對眾多學生”的不切實際的做法具有重要意義。

(三)音樂課程是“多元”的

“如果音樂存在于各種各樣的文化中,那么音樂本身就是多元文化的,如果音樂本身是多元文化的,那么音樂教育從根本上也應該是多元文化的”。音樂課程的“多元”性是由音樂的多元文化本質決定的。指出,“支持音樂教育實踐學說就是堅持音樂和教學是多樣性的人類實踐活動”。筆者認為,“多元”的音樂課程觀是從多角度去看待和理解音樂,發現音樂價值,并尋求多種實現這些價值的途徑,培養學生在區別和差異中寬容而有效地學習,培養出認同和共享群體的興趣和思考的批判性視野。

二、實踐性哲學視野下的音樂技能課程改革模式

(一)技能課程的“實踐化”改革模式

音樂課程就是要“讓學生參與音樂實踐”。目前我國音樂教育專業的實踐課程主要是畢業前夕短暫的實習,時間一般安排在畢業前夕,且時間短,模式單一,效果十分有限。筆者認為,應將各種形式的實踐有目標、有計劃地納入課程管理,并計入學分。一是實踐課程常態化。即從學生進校到畢業,每學期都有一定學分的實踐課程。二是實踐課程多樣化。包括課堂實踐、藝術實踐、社會實踐、音樂實踐、教育實踐等,不局限于傳統的教學實習。三是課程設置和比例搭配靈活化。學校應對學生學習情況、實踐能力等進行科學評估,根據評估結果,在不同學期對學生的實踐課程類型及學分比例進行合理調配;甚至可以針對就業傾向,對部分學生個性化設置實踐課程。同時,學校要根據實踐課程所反映的問題,及時調整課程設置、教學內容等,增強課程的針對性,真正做到學以致用,減少和避免高分低能。

(二)技能課程的“情境化”改革模式

“特定教學——學習情境被稱為課程……課程是教師和學生在一個特定的情境中的經歷。”他指出,“作為實踐課程的最重要的特點之一是,將學習語境化或情景化……這樣一來,學生們不僅能全方位地學習,而且可以學習如何教學。”筆者深信,正如所言,“情景化”課程模式是教會學生如何教學的最佳途徑。實踐中,一是要將“培養基礎音樂教學師資”這一目標定位作為實施“情景化”課程的基礎和前提,課程的設置和實施應當將學生帶入真實的,或類似真實的中小學音樂教學工作場景,通過與場景直接接觸與互動,提高學生音樂技能、教學技能和解決教學中實際問題的能力。二是在課程設置上,可以開設中小學音樂課堂觀摩、課堂教學、課外活動等情景模擬課程,如定期組織學生實地觀摩中小學音樂優質課;讓學生在教師的指導下組織模擬中小學課堂教學及課外活動;與教學實習有機結合,將情景化教學場景延伸到真實的中小學課堂等。三是在技能課程實施中可以靈活創設場景,如安排學生觀摩教師為其他學生上課;在教師的指導下,安排學生為學生上課;針對學生中普遍或個別存在的問題,組織學生進行課堂討論等。總之,要改變以往的教師講、學生聽的傳統技能課程模式,將原本枯燥乏味的音樂技能課程變得活躍、生動,讓學生在學習技能的同時學會如何教學。

(三)技能課程“多元化”改革模式

1.課程內容設置多元化——即本土化與多元文化相結合的技能課程改革模式。一是本土化音樂技能課程設置。承認音樂教育的多元化,其實也就接受了音樂教育要融入本土化元素。“任何一種課程理論必須適合我國教育教學實踐,否則,其價值只是理論模型的推導”。我們學習音樂教育哲學思想,就是為了借鑒吸收其合理因素,實現其理論的“本土化”,并最終找到適合自己的理論。所以,音樂技能課程本土化,就是要將中國式唱法、中國式演奏融入課程,如開設民族戲曲唱法課程、民族樂器演奏技法課程、本地區特色音樂技能課程等,讓音樂教育專業同時肩負起傳承和光大民族音樂文化的歷史使命。二是多元文化音樂技能課程設置。實踐性音樂教育哲學認為,“只有承認和面向當代多元音樂文化,才能為音樂教育的課程建構、教學實踐建立更為開放和寬容的出發點。”技能課程要充分體現音樂多元化的特征,這是由教育專業學生適應未來音樂教育工作需要,培養在不斷變幻的社會中所應有的應變能力和創造能力而決定的。學校可以開設諸如中外歌劇和音樂劇體驗、流行唱法、爵士鋼琴等等之類課程。同時,還可以一種更加靈活的課程實施方式來促進技能課程的多元化。當然,這些課程的設置不是要窮盡世上所有的音樂種類和風格教給學生,而是引導學生建立更寬廣的音樂視野,塑造更加寬容的音樂態度以及多種音樂感知和表現能力。

2.課程形式設置多元化——即分科設置與綜合化相結合的技能課程改革模式。對于音樂教育專業而言,一味強調課程分科設置則背離了“師范性”的要求;而一味強調“綜合化”又將背離音樂的學科特性。應統籌考慮,在保留必要的技能課程分科設置同時,設置若干綜合課程,構建一種既不失專業特性,又照顧科際聯系的課程設置模式。一是必要的分科技能課程設置。這是由音樂的“實踐性”和“表演性”特點決定的,以至于多年來,無論教學和課程怎樣改革,音樂技能課程分科設置方式也不曾被其他形式所替代。因此,保留演唱、演奏等核心專業技能課程是必要的,其作用是,使未來的音樂教師掌握必要的音樂表演所必需的專業技能技巧。二是音樂技能綜合課程設置。利用音樂學科內部各學科之間的關聯性,將聲樂與合唱整合,合唱與指揮整合,鋼琴與即興伴奏整合,聲樂、鋼琴與自彈自唱整合,充分考慮各種音樂技能的綜合運用,使學生在學習中能夠舉一反三,融會貫通。如,可以開設自彈自唱訓練課程、即興伴奏課程、合唱指揮課程等,并逐漸增加其比重。三是技能與基礎理論綜合課程設置。如將聲樂技能與聲樂理論、鋼琴技能與鋼琴理論相整合,開設聲樂理論與演唱技能訓練、鋼琴演奏與演奏技法、民族歌曲欣賞與演唱等課程,實現理論與實踐的有機結合。四是技能與教學理論綜合課程設置。將教學法的內容滲透到專業技能課程實踐當中,如開設聲樂演唱及教學理論、鋼琴演奏與教學理論等課程,將演唱、演奏技能實踐與技能教學理論有機融合,使學生在學到音樂技能的同時,通過直接體驗掌握教學理念、教學方法和教學手段。

篇(6)

分析哲學起源于對語言的研究特別是對語言的邏輯研究之中,因此分析一詞,首先只是表明人們感興趣的只是分析的結果,即首先表明它被看作是語言表達形式的組成部分以及它們的組成方式,但分析哲學的內容和性質卻遠超過對語言和邏輯形式分析的結果,它不僅是揭示了語言和邏輯形式反映世界的結構的方式,更重要的是,語言和邏輯形式反映世界的結構的方式最終是以對哲學思想的表達而實現的,所以對邏輯和語言的分析自身實質上是一個超越的思維過程,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分析哲學被當作一種哲學活動,即哲學思想的方法和過程,因而被分析哲學家們稱之為“治療術”,即對語言和邏輯表達哲學思想的混亂不清的情況的清理過程。在這個意義上,分析哲學成為基于語言和邏輯表達的認識論,而且它以獨特的方式表達了分析哲學的存在論觀點。

二十世紀對語言的研究有兩個相反的方同,一方面走向更加純粹、抽象,如數理邏輯,另一方面則走向日常和具體,但這兩個方面都要有自己的哲學化困境,一方面,邏輯與形式語言具有同語反復的性質,它不能表達哲學問題,另一方面,日常語言能表達哲學思想,但它充滿了混亂,分析哲學的任務實質上是這兩個方向的綜合,把日常語言中的哲學問題以純粹的方式表達出來,傳統哲學中因語言誤解而糾纏不清的命題可以用語言分析清除掉,但它達到的結果卻是出人意料的。

分析哲學不等同于邏輯學,邏輯是思維的形式,分析哲學不直接研究思維形式,也不通過對邏輯形式的研究來研究思維自身;它也不同于語言的語義、語法學,語義和語法研究語言的表達方法,而分析哲學是以表達哲學思想的語言自身的形式為對象,但實質上探討語言表達哲學思想的可能性,而不僅僅是從日常的語言中清理出這種表達哲學思想的語言的純粹形式,因此它表面上不理會一般哲學研究中的存在和認識論等問題,因為這些問題已經化解在這種語言的形式和它們的關系之中,他們的任務只是發現和糾正以語言形式表達的哲學思想的錯誤,因此所有的哲學問題成為語言問題,但是分析哲學并沒有從他們的研究中得到對哲學問題的解答,相反,他們認為用語言表達哲學問題是沒有意義的,因此實際上他們的結論是語言沒有表達哲學問題的能力,在分析哲學的意義上最終將導致的結論是:哲學的最終問題是無法用哲學語言來表達的。

但是這并不是問題最后的結果,分析哲學的意義是潛在的,首先,在人類的哲學史中它是第一次直接通過語言對思想的表達的可能性分析而指向了人類自身的一個本質——思想自身,他們至少揭示了了一個事實;語言可以呈現哲學思想過程,但人們應當對此保持在語言表達上的沉默,這是西方哲學最大的自覺,它意味著在科學的或實證的意義上它接觸到了自己的非先驗的對象,在這個意義上,分析哲學將為具有自身動力性和統一性中國思想打開中西哲學匯合之門。

“分析哲學”幾乎與“語言哲學”相同地使用,但語言哲學強調語言表達的世界的結構問題,而分析哲學,在它的最深刻的意義上,是語言對存在論問題表達的可能性,因此更具有認識論的意義,或者說它是關于認識自身的認識論,而且在它的最終方向上,以顯現的方式表達了它的存在論。

對表達的分析

雖然人類還可以用其它的方式表達意義,如手勢,圖像等等,但毫無疑問,語言是最精確、方便的表達方式,這主要源于二個特點:第一,語言具有標準性的語法形式,即具有表達的社會性;第二,語言具有自身本質上的邏輯性,即它自身是表達的。當然還有第三點,語言是思維的形式,這是與表達的本質有關的更進一層的性質問題。

一般語言陳述的基本形式就是主詞和謂詞,主詞提出對象,謂詞進行陳說,但人們總是在雙重方式上運用語言,第一是以語言的方式表達意義,這是運用語言的主要目的;第二是運用語言自身的語法形式,即以大家都能接受的語法形式說出或寫出句子,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說成是語言表達自身。因此一個句子在日常使用時如果被認為是正確的就應當同時滿足這兩個要求,但實際上日常語言往往是在這兩重意義上混亂地運用,因此表現為語言的使用與使用的環境有關,為了能純粹地進行表達,人們就首先應當從心理、歷史環境中清理出正確的語言形式,弗芮格和羅素就是在對語言表達進行理想化努力的方向上展開了一個新的領域,也帶來更多的意想不到的問題。

把語言的兩種表達區分開來就是把語言對意義的表與表達的形式分離開來。即把對意義的表達與對自身的表達與區分開來。實際上,這種區分由來已久,這就是從語言中抽象出邏輯型式。對邏輯的研究幾乎和對哲學的研究是同時開始的,而且正是西方傳統哲學的奠基人亞理士多德建立了傳統的邏輯系統,并以思維的形式的研究作為邏輯學的本質。傳統邏輯以日常語言作為對本身研究的工具,因此傳統邏輯學是以自然語言作為表達工具所組成的邏輯型式與邏輯關系為研究對象,比如命題與復合命題,命題的關系與推理等等。

邏輯研究一開始就是在表達型式所表達的內容和表達型式作為表達的工具自身這雙重意義上進行的,比如一個作為研究對象的命題既表達了它的內容,又表達了自己的形式,這種情況幾乎和語言的表達一樣。為了表達的純粹化,把語言符號抽象為純粹符號,這就是數理邏輯的方法,即以純粹符號作為表達工具。所謂純粹符號是只表達型式自身的符號,依靠這種符號,邏輯型式可以直接表達型式自身。

在弗芮格研究的基礎上,羅素首先以對命題和命題函項的區分成功地分離了命題和命題的型式,并且可以用純粹邏輯符號表達出來[1]。命題可以表達內容,命題函項則只表達型式,命題函項即是普通命題的邏輯型式,命題函項包含了未定成份(邏輯變元),當把這些未定成份賦予一定的命題值時,它就成為普通命題,用數理邏輯的語言說,一個命題函項是其值為命題的函項。比如,“羅素是一個哲學家”,作為普通語言,它既表達了內容,又表達了邏輯型式“某某是怎樣的”,后者就是一個邏輯函項,在一定的邏輯符號系統中可以用純粹符號表達為邏輯命題,如“p^q”等等。

邏輯分析方深入一層下去,由命題分析進入謂詞分析,羅素的摹狀詞理論把命題中的摹狀詞從作為名稱的名詞中區分開來[2]。所謂摹狀詞就是具有屬性描述意義的詞組,比如“‘數學原則’的作者”就是一個摹狀詞,它只表達一個屬性事實,它與具有指稱的名詞不同,并不存在它所指稱的人物或事物對象。羅素稱摹狀詞是“不完全符號”,因為它單獨出現時即不指稱一個對象,也不能作為一個命題成立,如“‘數學原則’的作者”作為一個摹狀詞,并不指稱羅素,它只表達著作與作者的屬性關系,因此不具有單獨的陳述意義,它只有在一個適當的陳術中才使這個陳述成為完整的,比如“羅素是”數學原則“的作者”才是一個完整的陳述。日常語言中,作為具有指稱的名詞如“羅素”與摹狀詞“‘數學原則’的作者”常常不加分別,人們用“‘數學原則’的作者”和“羅素”相互代用,但是這種不加分別的混用就帶來了混亂和悖論。在日常語言中,“羅素是‘數學原則’的作者”這個陳述如上所述具有兩重表達,第一是它表達了它的意義,第二是它表達了自己,即它的語法結構和邏輯形式。這樣“羅素是‘數學原則’的作者”與“羅素是羅素”或“‘數學原則’的作者是‘數學原則’的作者”在日常語言中含混相同,但在分析意義上是不同的,前者包含了意義表達,因意義而真,后者則單獨陳示自己的語法結構和邏輯形式,是一個同語反復的恒真的命題形式,它是“因形式而真”(羅素語)。這樣摹狀詞理論就使邏輯形式可以從日常語言中清理出來。羅素的摹狀詞理論被譽為分析的典范,這并不僅僅是指這種分析的結果,即不是指這個分析從名詞中區分了出了摹狀詞,而是指摹狀詞理論表現了典范的分析活動,這才是分析方法的自身的呈現。

分析的表達與不可表達

真正在內心深處困擾著分析學家的是,邏輯型式雖然是從日常語言中抽象而來,但它的普遍性保證似乎不能由這種抽象過程得到,而是由這種型式自身所保證的,前者是從經驗中的抽象,而后者是自身分析的,正是在后者的純粹型式上,表現了它的普遍適用性,西方哲學傳統中的幽靈是無法驅散的,分析哲學并不是像分析哲學家所宣稱的那樣能真正地超越傳統哲學問題,只是真正的傳統哲學問題深藏不露而已。在分析意義上,邏輯真理是命題真值函項結構性的表達,似乎是自明的,如它是不是由抽象過程產生的,這種真理性從何而來?這最終將使語言和邏輯研究進入到認識論,成為真正的哲學。

羅素的邏輯分析基于語言形式的邏輯關系,它從語言中抽象出純粹的邏輯關系——邏輯型式,即從語言對意義的表達分離出對邏輯型式的表達,邏輯分析的研究對象就是作為形式關系的邏輯常項即命題函項,這樣語言作為對語言意義的表達和邏輯型式對邏輯關系的表達而得以區分開來;而維特根什坦的“邏輯哲學論”把邏輯常項也抽象掉了,即把邏輯型式對邏輯的表達與對自己的表達區分開來,因此他最后得到的就只是分析下的絕對純粹型式,實際上它只是分析活動自自身的影子,成為維特根什坦所說的哲學活動自身。因此分析哲學在更進一層的意義上,已不是停留在被分析的語言與邏輯作為型式自身表達的結果,而是在分析下所顯現的語言與邏輯的層次的表達關系,而且正是由于這種分析過程,分析自身的方法和過程得到顯現,這種顯現不是別的,正是分析的思想活動自身,因此分析哲學的分析本質是對透過語言和邏輯表達而表現的人的哲學思想活動。在這種意義下,邏輯連接詞既不表達邏輯對象,也不表達邏輯函項,所以它們即不表達意義,也不表達自己的形式,而只是在分析中顯現分析自己。這樣的推廣是具有終極哲學意義的,在這樣的推廣下,命題既不表達真值,也不表達復合關系,它們都只是分析意義上的顯現。但是分析哲學并沒有直接做出這樣的明顯結論,他們的結果只是:由于邏輯命題即不是對抽象對象之間關系的描述,也不是對宇宙中最普遍事實的描述,因此邏輯命題是無意義的,也就是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重要的胡說。

在邏輯分析的意義上,邏輯命題是對自身的表達,因此無論是名詞或者是摹狀詞的使用,它們與邏輯形式無涉,并不妨礙邏輯形式的自身表達,甚至意義上不正確的表達,如“‘數學原則’的作者仍然在世”雖然在事實上是不真實的,但在邏輯形式上并沒有錯。當然在分析的情況下,這兩種陳述的區別是清楚的,但在日常情況下,包括一般哲學思維中,人們并不能時時自覺到這一點,甚至無法區分這兩種情況,比如“存在”是在作為摹狀詞被使用,或作為具有指稱意義的名詞被使用就是無法區分的,只有對這種情況的覺察人們才會碰到了分析意義的哲學問題,但正如以上所述,分析哲學以無意義為據,不是解答哲學問題,而是取消了哲學問題。

但是,這并沒有取消哲學,維特根什坦仍然深刻地察覺到,表達的無意義自身是一種顯現。盡管一切邏輯命題都在同語反復,重言式卻顯現了證明,每個重言式都是證明的形式過程。維特根什坦的結論就是語言與邏輯表達在哲學問題上是無意義的,但它以“顯現”的方式顯現了它不能表達的東西——在終極推廣的意義上,它們是分析意義上的“自在之物”——“不可說”的“神秘的東西”。

分析哲學取消了企圖用語言方法表達的哲學,在認識論上語言就是認識的界限,因此語言就是世界的全體,語言不能通過自己表達自己界限之外的東西,更正確地說,哲學意義上的語言表達是無意義的,這實質上就是關于認識的表達可能性,這是真正的認識論問題。雖然表達最終即不能表達意義,也不能表達自己,但仍然顯現了不能表達的東西,這就是“無意義”的意義。維特根什坦的研究在“顯現”上中止了自己前進的腳步,他只是以格言的形式指出了它,并沒有進一步研究它,因為它已超出了他的視野,當然他仍然以他的哲學活動顯現了它,這也就是他的哲學,因此他并沒有真正地取消哲學,在分析的認識論上:“對不可說的東西,必須沉默”——這也是一種哲學,它以分析的認識論表達了對世界和存在的看法,因而也就表達了分析哲學的存在論,因此分析哲學在雙重意義上都是特殊的,作為分析方法的認識論和作為分析的認識論的存在論。

表達、分析與思想

以往的哲學主要都是研究客觀、主觀和它們的關系,哲學研究不斷深入和拓展,從存在論到認識論,從認識論到方法,人類就像一個磨鏡人,在不斷清晰起來的鏡子中看到自己不斷清晰的自身,也看到了更多重的迷霧。當人們滿懷躊躇地對人對于世界的認識和可能性,人的認識的形式、方法,包括知識的本質,以及認識的最高形式——自我意識,等等展開討論的時候,總是發現一次又一次回到起點。比如就分析哲學而言,為了表達真理而探尋語言自身的確定性和純粹性,分析哲學努力地擺脫日常語言的模糊性,感覺和心理因素而走向表達的純粹形式化,但當他們認為成功在即時卻發現不存在可以用理想語言表達的形而上學真理,因此一切哲學問題都因分析而被取消了。分析哲學認為"存在"問題只是一個語言問題,但是如果"存在"是一個謂詞,那么關于存在的命題就什么都沒說;但如果“存在”不是一個謂詞,它就只能是一個有所指稱的名詞,這樣分析哲學就又回到了它的起點——日常語言。

分析哲學自己研究對象的狹窄,表面上矛盾的論說性陳述和大量的反駁的意見表明,分析哲學遺忘了什么,遮蓋了什么。實際上,語言的表達,在日常活動中不僅是在語法、意義、和邏輯形式的層面是展開,它而且是在思想中進行,就是說,一方面語言以精確的方式表達了思想內容,同時思想以語言表達的方式進行思維活動——語言是思維的形式,分析哲學實際上是對以哲學思想的語言表達、表達關系、表達可能性為對象,因此它不是關注一般的語言表達,而是指認識論意義上的表達,即語言作為哲學思想的方法或工具,它的可能性問題,因此分析一詞就不僅僅是對邏輯和語言分析,而是在此基礎之上,對它們的表達關系和可能性的研究活動。在認識論的意義上,分析不僅是研究的方法,而且是分析自身在分析活動意義上的研究活動,這正是分析哲學家們強調的分析哲學的根本性質,這時分析哲學一詞不僅具有相當于康德哲學中批判一詞的意義,而且是自身的“哲學活動”,即哲學思想和哲學思維過程。因此分析哲學可以簡捷地說:哲學就是分析,分析就是哲學活動,而哲學活動就是哲學思維,只是我們應該加上非常必要的限制條件:在語言和邏輯表達的分析意義上。

語言的本質之一是它的社會性,不同主體通過共同規則使彼此交流成為可能,這種共同的規則就是語言的“游戲規則”,“游戲規則”中的規則一詞不過是“邏輯型式”一詞在日常語言中的代稱。但“游戲規則”的“游戲”一詞則揭示了日常語言的另一個本質——語言的過程性,正是這一本質體現了語言與思想的同一性。維特根什坦后期的哲學研究強調了語言行為,反對語言的意義與使用的分離,其實這正是在強調了基于語言表達的思想的過程即思維活動。

羅素的類型論和摹狀詞理論把語言的邏輯結構即語言的表達形式與語言對意義表達的功能區分開來,但他沒能把語言的語法過程、邏輯過程與思維活動相互纏繞、滲透的表達與表現的復雜關系精細地區分開來,也沒有把語言行為與思想過程分離出來。比如在類型論中,可以用加引號和多重引號的方法表達不同的類型層次,比如羅素、“羅素”、“‘羅素’”等等,但是只有在思想中人們才能建立這種理解,并找到表達這種類型區別的方法。之所以在日常語言中存在許多混亂,真正的根源并不在完全于表達,而在于理解,在于思維。對意義的表達和對形式自身的表達在表達中是無法區分的,只有在思想中才能被理解,只有經過思維自己的訓練后才能被無誤地運用,因此理解像“無意義”的自身表達即“無意義”的意義之類的問題,要在能自如地運用哲學思想的基礎上才能把握。

我們可舉一個“邏輯哲學論”中一個稍有典型性的例子:型式概念(邏輯哲學論4.126)[3]。型式概念對應于固有概念,類似于命題型式,因此也應當可以稱之為概念型式,在分析的意義上,一個概念在表達它的意義的情況下不能表達作為概念型式自己,所以“問一個型式概念是否存在是無意義的問題,因為沒有命題能回答這種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它只能顯現作為型式概念的自己,但是,人們仍然能夠思維和理解型式概念,否則,一切討論就不可能了,這才是哲學上的終極的無意義。

顯現與無意義的意義

前面的討論已經表明,借助于分析方法,雖然從語言到邏輯,從邏輯到分析自身,層次地分離了意義的表達與自身的表達,但問題依然存在,而且問題被推向事情的反面——一切對精確、純粹表達的最終追求都被分析的認識論取消了。但是分析的自身就是顯現,那就是被分析哲學所遺忘,也被自己所遮蔽的哲學思想活動自身,這正像諺語所說,騎在牛背上尋牛,因此,雖然維特根什坦說了:“思想是有意義的命題。”(“邏輯哲學論”4.)“哲學的目的是對思想的邏輯闡明”(“邏輯哲學論”4.112),但他并沒有深入到語言、分析與思想之間的本質關系之中去,只是輕描淡寫了它們:“日常語言,是人類機體的一部份,其復雜性并不低于機體。”“人類不可能直接從日常語言中得知語言的邏輯,語言遮飾思想。”在這個即將跨入的最重要哲學問題前,他止住了腳步。但是維特根什坦仍然以顯現表達無意義,借此可以擺脫分析哲學自身的悖論:一方面,分析用于語言和邏輯,這相當于分析的“意義”;另一方面,分析的自身,或者可以說分析精神,只能作為方法在對語言或邏輯的分析中顯現,這相當于對自己的表達,所以分析哲學自身也是雙重意義的,這樣維特根什坦的“邏輯哲學論”即是對于分析方法的使用,也同時又顯示這個分析自身,因此他不能回避來自身的詰難:“邏輯哲學論”是無意義的,但他可以回答:它顯示了自己。

另一方面,雖然維特根什坦提出了顯現和無意義這樣非常重要的哲學問題,但他并沒有發掘到它們在存在論上的意義,只是以預言的方式說出了“邏輯哲學論”的格言:“誠然有不可言傳的東西。它們顯示自己,此即神秘的東西。”人們認為分析哲學取消了世界觀等傳統的哲學問題,這只是由于分析哲學未能把對分析的分析繼續深入下去,主要只是停留在語言哲學階段。但是維特根什坦卻深刻地理解語言表達哲學思想的可能性問題:“歷來對于哲學所寫的大多數命題,并非謬妄,乃是無意義。”所謂謬妄,是說表達的錯誤,而無意義是指無法表達的。維特根什坦基于這種理解,以對語言和邏輯的分析替代了哲學,而不是取消了哲學:“哲學不是一種學說,而是一種活動。”“哲學應該把那些沒有哲學便似乎模糊不清的思想弄清楚,并給以明確的界限。”羅素,卡爾納普等人都表達了同樣的意見,把哲學的唯一任務看成就是邏輯分析,正是以這個理由,他們才被以一種哲學思潮被歸屬到分析哲學的范圍內。分析哲學所說取消了哲學并不是取消了作為認識論的和存在論的哲學,而只是取消了對終級問題的語言表達,他們認為分析哲學是一種治療術,這種說法的真正用意是表明分析哲學的目的不是分析的結果,它是一種沒有治療結果的治療活動本身,因此這正是表明他們只是在進行哲學活動,即積極的哲學思維。因此分析哲學就是哲學思想的活動方式,它的對象雖然是語言和邏輯,但它的結果不是被分析到的語言和邏輯結構,而是語言和邏輯在被分析過程中出現的表達關系,而且這種表達關系是在分析中層次遞進的,也正是在這一層層的遞進分析中,它們分析顯現為分析意義的哲學活動。然而,語言表達和邏輯表達、表達與哲學思想,特別是分析作為哲學思想的活動,這之間復雜、深刻、本質性的關系仍然深藏不露,分析哲學只是冰山的一角。維特根什坦的后期哲學研究在非表達的意義上觸及到了無意義問題,比如他曾舉例如顏色樣品、巴黎標準米等,問它們什么是紅色或一米的長度這樣的問題同樣地也是無意義的,或許他企圖建立一種行為主義的意義理論,但仍未深入下去,他的后繼者如牛津哲學家在這種意義理論方向上發展了它;而劍橋哲學家則繼續在分析的方向上走下去,在承認語言是混亂的基礎上,企圖進一步弄清語言為什么是混亂的這個方向上做了一定的努力,引起了大量的討論,但所有這些工作都未在一種全面、系統的意義上達到傳統哲學的深度和廣度,因此也就未能在傳統哲學的意義上集聚起來,沒有能夠形成為一個公認的學派,這是一個重要的原因。一般認為,分析哲學的成果不是很大,它的結論是有限的,但這只是一種近視,分析哲學的真正重要性在于,它發現了語言與邏輯的不可表達問題,并把它導向了認識論和存在論,因而揭開全部哲學的新的一頁,雖然它沒能最終在語言、邏輯與思想之間發掘出它們之間的深刻隱藏著的本質關系,但至少它以自身的哲學思想活動顯現了它,這將引導哲學分析最終走向思想的源頭,在這個意義上,分析哲學將是中國思想的一個再生之地。

篇(7)

一、勞動價值論的對象限制

理論就是對研究對象的一種應答。研究對象包括對象之間的范圍、內在的關系和邏輯可能性空間。法國著名的結構主義的者路易·阿爾都塞,將其稱之為“問題框架”,它指由一系列問題結合起來構成的特定的問題結構或問題體系。阿爾都塞認為任何“文本”都是雙重的或雙層的結構。第一層是表面的文字結構,即“可見的話語”,表現為概念、句子之間的邏輯聯系等。第二層是深層的、潛藏在無意識層次中的語言結構。他把潛藏在“文本”深處的結構稱之為“問題框架”。“正是問題框架的概念在思想內部揭示了由該思想的各個論題組成的一個客觀的內在聯系體系,也就是決定該思想對問題作何答復的問題體系。”認為脫離“文本”的“問題框架”,從字面行文來對原著和思想進行閱讀和理解,極易造成誤斷和歪曲。

經濟理論只不過是用來說明和解釋某一研究對象的簡單或理想化的“模型”。不同的經濟理論也就構成對不同研究對象的回答。所以必須梳理價值論發展的內在邏輯,把握勞動價值論的深層結構。勞動價值論要解決的問題及其內在聯系,就構成其特定的研究對象或“問題框架”。對古典政治經濟學價值理論中的邏輯矛盾或悖論的發現,事實上成為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研究的起點。古典政治經濟學價值論概念的歧義性,導致價值論的混亂和不徹底性。古典政治經濟學在價值論方面存在的邏輯矛盾和顯示出的演進方向,就成為作為古典政治經濟學的批判者和繼承者——馬克思研究勞動價值論既定的研究對象和理論前提,并決定勞動價值論研究的突破口和切入點的選擇。

亞當·斯密認為生產商品時所耗費的勞動和商品交換中所購買的或支配的勞動,在量上看作是相等的,不變的。以“勞動的價值永遠不會變動”為前提得出了勞動決定價值和收入決定價值二元價值論。馬克思在批判“馬爾薩斯片面發展了斯密價值論錯誤”時,明確指出:把“勞動量和勞動的價值這兩個用語等同起來”,“純粹是同義反復”,“直接同工資相交換的不是勞動,而是勞動能力,正是這個混淆造成了謬誤”,“但決不能從上述反復中得出這樣的結論:一定的勞動量等于工資中或者說構成工資的貨幣或商品中包含的價值量。……也不能說,工資的價值等于代表(同工資相交換的)勞動的產品的價值,……因此,代表所能買到勞動的價值所包含的勞動的那些商品價值和用來購買或支配這一定勞動量的那些商品的價值,是不大相同的。”斯密有時把商品的價值量歸結為勞動時間,主張“客觀價值論”;也有時把形成價值的勞動看作勞動者對“安樂、自由與幸福”的犧牲,而不是把勞動看作是“人的腦、肌肉、神經、手等等的生產耗費”。(這樣對勞動價值論做出了主觀主義的解釋。斯密價值論多元性是造成價值論在不同的方向發展的根源。

李嘉圖混淆了作為勞動產品的商品之間的交換與資本與勞動(力)本身商品的交換的區別,價值論從商品之間交換向勞動力商品轉移時,出現了價值規律的例外和反常。“因為他(李嘉圖)始終是以在資本家和工人間分配的成品為前提,卻不去考查導致這一分配的中介過程——交換。”“李嘉圖對表現在使用價值上的勞動和表現在交換價值上的勞動沒有加以應有的區別。……李嘉圖那里,到處都把表現在使用價值上的勞動同表現交換價值的勞動混淆起來。”其他經濟學家,混淆使用價值與價值的區別,價值與交換價值的區別,價值與其獨立形式貨幣的區別,價值量與價值實體的區別,形成了這樣或那樣的錯誤認識。通過上面的分析可知,馬克思把價值理論邏輯上的矛盾或認識上的錯誤的根源,同時指向了“商品的價值和商品特殊形式——勞動力價值的關系問題”,從深層次上發現:古典政治經濟學價值理論的混亂、不徹底、庸俗化等都與無法正確把握“商品的價值和勞動力的價值”這一“共性與個性”的關系相關。商品價值與勞動力價值問題相互依托、相互參照,成為同一問題兩個方面,成為勞動價值論的內在結構。因此,馬克思從商品價值的共性和勞動力商品價值個性的辯證統一中,建立了勞動價值一元論,實現了勞動價值論的一場革命。只有從這一特定結構出發,才能理解勞動價值論的精髓。

二、勞動價值論的“概念”限制

價值概念的多義性和使用中的混亂,直接影響了價值理論的相互溝通,成為深入研究價值理論的最大障礙。勞動價值論首先要清除對價值概念的誤解,明確價值概念的內涵,設定其適用條件和范圍。

第一,價值是社會關系范疇,而不是物自身的不變的“實體”范疇或“屬性”范疇。馬克思明確反對把價值看作是絕對東西,看作物的屬性的作法。把”價值變成某種絕對的東西,變成‘物的屬性’,而不是把它看作僅僅看成某種相對的東西,看成物和社會勞動的關系,看成物和以私人交換為基礎的社會勞動的關系,在這種社會勞動中,物不是作為獨立的東西,而只是作為社會生產的表現被規定的。”馬克思強調價值是不同于使用價值的另一種相對的社會存在,勞動價值論是為了說明:“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以“商品交換”為媒介的社會中,如何實現“普遍的社會物質交換,全面的關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體系”的問題。簡單地說,就是揭示在什么利益關系或生產關系條件下才能使私人勞動變成社會勞動,而這與個人具體勞動的特點沒有任何關系。

第二,價值是社會勞動,而不是具體勞動或私人勞動。價值必須通過交換環節而實現私人勞動向社會勞動轉移。用來自己消費的勞動,無法社會化的具體勞動或使用價值都不是價值。勞動交換和勞動社會化是價值的本質。馬克思強調“商品作為價值是社會的量,因而和他們作為‘物’的‘屬性’是絕對不同的。商品作為價值只是代表人們在其生產活動中的關系。價值確實包含交換,但是這種交換是人們之間物的交換;這種交換同物本身是絕對無關的。……‘價值’的概念的確是以產品的‘交換’為前提的。產品作為商品的交換,是勞動的交換以及每個人的勞動對其他人的勞動的依存性的一定形式,是社會勞動或者說社會生產的一定方式。…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自然科學家發現,鼻煙和油畫由于什么自然屬性而彼此按照一定比例成為‘等價物’。”

第三,價值是衡量社會勞動的尺度,只是財富的一種形式,而不是財富本身。配弟在《租稅論》中也講到,“勞動是財富之父,土地是財富之母”。財富是自然物品本身固有的和人類勞動創造的所有使用價值的總和,價值只是衡量社會勞動的一種形式,這種形式隨著人類必要勞動耗費的減少,社會生產力、自然生產力的極大提高而變得沒有意義,終究要退出歷史舞臺。“隨著大工業的發展,現實財富的創造,較少地取決于勞動時間和已消耗的勞動量,較多地取決于在勞動時間內所運用的動因的力量,而這種動因自身——它們的巨大效率——又和生產它們所耗費的直接勞動時間不成比例,相反地卻取決于一般的科學水平和技術的進步,或者說取決于科學在生產上的應用”。又說:“一旦直接形式的勞動不再是財富的巨大源泉,勞動時間就不再是而且必然不再是財富的尺度。馬克思、恩格斯一再批評“勞動是財富的惟一源泉”,“勞動是一切財富的源泉”的說法。價值作為財富的一種暫時的歷史的形式,并不是對所有使用價值的衡量,只是對商品交換過程中的勞動耗費的比較和核算。商品交換的雙方要計較各自為生產商品花費了多少勞動,計算和比較二者是否相等,是否可以相互補償,如果可以,就成交。吃虧的事是誰也不愿意干的。這里加以計較和要求補償的勞動耗費就是價值。

第四,價值既是一種矛盾關系,又是解決矛盾的中介手段。商品生產中包含的私人勞動和社會勞動、具體勞動和抽象勞動的關系是價值產生的內在根源。商品在物物交換過程遇到的困難是這些矛盾的直觀表現。一般等價物的形成,即價值從觀念形式發展到獨立的貨幣形式,為解決這一矛盾提供了有效的中介和手段。人們在進行勞動耗費的計算和補償時,抽象掉各種不同的具體勞動的特點,把它們一律當作人類一般勞動的消耗,即同質的抽象勞動的消耗。簡單地說,“價值就是為生產商品所耗費的一般的人類勞動,這種勞動耗費由于要計算和補償,所以被當成價值。商品的價值量由社會平均必要勞動時間決定。社會平均必要勞動時間,只是一種理論抽象,事實上它是商品生產者不同生產條件下競爭的產物。不同商品生產者的社會生產條件在事實上是永遠不會相同的,并處于不停的變化之中。同一商品勞動耗費的不同,表明生產條件、技術條件、勞動經驗和勞動強度的不同。由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決定的商品的價值量,生產者在生產之前是不能預見和預期的。生產者只能千方百計降低個別必要勞動時間,而實現在商品交換中不虧本或盈利。

第五,勞動力的價值是商品價值的特殊形式,與商品價值是個性和共性的關系。古典經濟學的勞動價值論正是脫離勞動力價值論這一特殊形式,所以根本無法理解勞動者的工資、資本利潤的實質,無法解釋剩余價值對于價值規律的反常或背離。“李嘉圖實際上卻沒有闡明,按價值規律(按商品中所包含的勞動時問)進行的商品交換中,如何產生了資本和活勞動之間的、一定量的積累勞動和一定量的直接勞動之問的不平等交換,也就是沒有說明剩余價值的起源(因為在李嘉圖那里資本是直接和勞動相交換,而不是和勞動能力相交換)。”只有理解了勞動力的價值問題,才能深刻理解使用價值與價值區別對于科學理解商品價值的重大意義,才能擺脫使用價值對于價值的各種“糾纏”。馬克思勞動價值論分析的落腳點和出發點就是要說明商品價值與使用價值是截然不同的,只有把商品使用價值與價值相區分,才能把勞動力商品中勞動力的使用價值與價值區分開來。兩者互為條件、互為前提。可見勞動力的價值問題才是馬克思批判和發展勞動價值論的突破口和切入點。

三、勞動價值論的方向限制

“近一段時期,關于堅持和發展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討論不斷深入,理論工作者提出了許多有見地和有新意的觀點。但也出現了一些忽視馬克思勞動價值論自身‘容納’限度,把邏輯性矛盾的或馬克思明確反對的觀點,通過‘拼湊’和‘嫁接’等外科手術的形式,實現勞動價值論的新‘融合’或新‘發展’,客觀上對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理解帶來混亂,造成混淆視聽的不良影響。”發展馬克思勞動價值論不能脫離原有理論限制條件,要在原有的理論空間中,探索正確的發展方向。而不能從相反的方向使勞動價值論走向庸俗和倒退。

第一,馬克思勞動價值論是商品交換的理論,不能作為財富分配的惟一的理論依據。因為物質財富分配的具體方式有不同的制約條件。比如財富的分配除了生產條件的決定作用,還有非經濟的因素如政治權力、社會暴力、道德理念、宗教思想等起著十分重要作用,這些超經濟的權力可能凌駕于經濟之上成為分配的有形的“指揮棒”,進而掩蓋經濟活動的本質。馬克思雖然創立了科學的勞動價值論,但他并沒有以此作為分配的根據。勞動價值論和剩余價值論,是用以揭示資本主義內在的經濟關系的,并不意味著只有參與價值的創造,才有參與分配的權利。要把價值的創造與價值的分配區分開來。馬克思認為利潤、利息、地租是資本所有權、土地所有權在經濟上的實現。資本、土地等生產要素參與分配的根據是對資本、土地等要素的經濟所有權,體現了商品生產和交換不平等的地位,并不是因為創造了價值。所以把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與社會主義實行按勞分配的理論聯系起來,認為按勞分配以勞動價值論為基礎是一種理論誤解。因為馬克思設想未來的社會主義制度,是商品生產消亡,價值不再作為衡量勞動的尺度,按勞分配是個人消費的實物分配,不再存在價值分配。可見,馬克思認為勞動價值論只能說明商品交換中的勞動耗費問題,在非商品的未來社會已失去其存在的社會經濟基礎,也失去其自身存在的理論意義。因此,馬克思從來沒有用勞動價值論來說明社會主義按勞分配。即使社會主義國家事實上存在商品經濟和價值關系,也應把價值的生產與價值的分配區分開來。至于我國現階段存在多種分配方式,允許和鼓勵各種生產要素參與分配,存在按生產要素分配的方式,并不意味著對勞動價值論的否定。因為勞動價值論是實現勞動社會化的一種最有利生產方式,不是生產方式內容的全部,只適用于商品生產和交換的歷史條件。

第二,資本、土地以及機器設備等物化勞動是否創造“價值”的問題。我們必須明確價值的概念。如果把“價值等同于物質財富或使用價值”,這里毫無疑問,自然資源、自然工具、人造工具都是人在勞動中創造新的使用價值的輔助條件,是財富的源泉。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也強調“自然界”同勞動一樣也是使用價值即物質財富的源泉,并指出“自然界”也是“一切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的第一源泉”。雖然這些物化勞動可以商品化,但他們本身不是價值,不是價值的實體,更不是價值的源泉。因為它們都是“實體”性要素,是作為“物”的絕對不變的屬性而存在。不反映商品交換者的相對的社會關系,它們只是作為社會生產條件的重要因素,使社會生產條件不斷進步。它們是社會生產條件本身,而不是這種社會條件下的社會生產關系。這些物化勞動作為影響個別必要勞動時間決定性因素,凸現了個別必要勞動時間和平均社會必要勞動時間存在的競爭關系。對這些物化勞動的不同占有和使用權,反映生產者在生產過程中不同的生產地位、生產條件等歷史現狀。另外需澄清的概念是“勞動”和“創造”,“勞動創造價值”與“勞動創造財富”這兩句話中“勞動”和“創造”的涵義是不同的。在勞動價值論的語義框架內,勞動創造價值指勞動在商品生產中進行了勞動的耗費即消耗的體力、腦力的支出,為了商品交換的順利進行就必須以價值形式進行比較或給以補償,這里的“勞動”是抽象勞動,“創造”是一般勞動的“凝結”,在這個意義上勞動是價值的惟一源泉。勞動創造財富,是說勞動者運用生產資料對某些物體進行改造,改變它們的原有狀態,造出某種適合人需要的新使用價值,這里的“勞動”指具體勞動,“創造”是改變物理狀態。“物化勞動”(資本、土地、機器設備等)只是作為具體勞動的形式或條件,在改變勞動對象原有狀態過程中起作用。“物化勞動”實現商品化也要進行一般勞動的“抽象”,放棄在具體勞動中的一切“外觀”和“重要性”。人們之所以會產生物化勞動能創造價值的誤解,主要由于生產條件不同,個別必要勞動時間少于社會平均必要勞動時間,結果按平均必要勞動時間為同一尺度,帶來了盈利,用較少的勞動支配了較多的勞動,形成勞動創造的財富在社會的不平等、不均勻占有。馬克思勞動價值論正是為了揭示和批判這種經濟關系的局限性。不能把批判“對象”偷換成批判“工具”,使“工具”喪失它的批判功能和批判使命。

篇(8)

賈可·辛提卡是當代著名的邏輯學家,他將博弈論與語義學直接結合起來,創建了博弈論語義學。辛提卡用博弈論的方法來處理命題,就是要確定命題的值,即命題的真或假。同經典邏輯一致,辛提卡預設了命題是二值的。辛提卡首先給出一個定義域D,任何名稱都可以在這個集合中找到所指。博弈論語義學的核心是將量詞短語看成專名,將句子看成語句函項,然后在給定的定義域D中選擇相應的個體將句子中的量詞短語替換,從而達到消除量詞,找到原子句的目的。在方法上,辛提卡選擇了博弈論,他將人們對句子的理解過程比喻為一個兩人博弈,兩個參與人分別為“我”和“自然”,每個回合必定要分出勝負,不容平局,那么對于一個句子S,根據規則,博弈雙方輪流將S約化為S’、S’’,等等,直至最后使得約化的句子不再包含變量和連接詞,即原子句,此時雙方就可一決輸贏。如果這個原子句為真,則我取勝,自然失敗;如果這個原子句為假,則自然取勝,我失敗。運用博弈論語義學,我們能夠從大量的語言信息中得到最基本、最簡化的語句,從而能夠輕松地判定這些語言信息的真假。理解這一理論的關鍵是理解定義域D、原子句、博弈等概念。辛提卡的博弈論語義學可以說是維特根斯坦前后期哲學的綜合:“語言博弈”概念源于維特根斯坦后期哲學中的語言游戲說,而它的理論核心則是維特根斯坦前期哲學——圖象論。[論-文-網LunWenNet-Com]

一“圖象論”與命題真值

維特根斯坦是學界倍受關注的大師,其前后期思想的迥異恰當地詮釋了他的哲學主題:“哲學不是一種學說,而是一種活動。”①有趣的是,辛提卡博弈論語義學所強調的也是動態的理解命題,這與維特根斯坦哲學在本質上殊途同歸。

維特根斯坦哲學的主要貢獻之一就在于提出了著名的“圖象論”。維特根斯坦前期哲學和后期哲學的目的都在于通過研究語言的結構和界限來理解思想的結構和界限。維特根斯坦工作的基點,就是回到邏輯的出發點,即考慮命題的性質。這樣,真的界限就構成了語言的界限,維特根斯坦所考慮的就是關于事實的話語。“人給自己造出事實的圖象”②。維特根斯坦指出:命題是實在的圖象,“圖象是實在的一幅模型”③。“圖象是一種事實”④。“圖象所表現者即是其意義”⑤。“圖象的真假在于其意義與實在的符合與否”⑥。維特根斯坦認為,圖象與它所圖示的事實之間的關系包括兩個方面:一是這種關系“由圖象元素與物項的配合而成”⑦,這種關系本身也是一種圖象;二是“凡圖象,不論只有什么型式但要能表象實在———對或錯———所必須與實在共有的東西,即是邏輯型式,亦即實在的型式。”⑧所以,“每個圖象亦是一邏輯圖象”⑨。“對象是簡單的”⑩。“對象構成世界的本體。因此不能是復合的。”

一切復合物必然可分解到不可再分的部分,這就是絕對簡單的對象,那么,這種絕對簡單的對象是什么?很顯然,維特根斯坦這一思想的形成深受羅素和弗雷格的影響。羅素對客體進行了區分,一類是親知的客體,一類是描述的客體,通過“親知還原”,描述的客體可以轉化為親知的客體,維特根斯坦對羅素的客體進行了擴展,認為屬性和關系也是一種客體。語言中的一個名稱來表示一個簡單的客體,通過這些客體的結合方式,指稱客體的名稱可以相互組合成句子。對于簡單的客體,我們無法定義它們是什么,我們僅僅能夠指示它們,這樣,我們也就無法言說這些客體是存在的,因為定義一個客體就是意謂著被定義項的存在。維特根斯坦的絕對簡單的對象實質上是羅素親知客體的變體,是經驗的客體。圖象論的主旨是說明圖象如何具有命題的內容,圖象可以看成一個句子,一個句子也可以看成圖象,這對于解釋最簡單句子的合理性是顯而易見的,那么如何處理復雜的句子呢?

維特根斯坦最開始的設想是用合取和析取處理一切復雜句子,這也是辛提卡采取斯科倫前束式處理量詞句的直接思想來源,但是維特根斯坦后來采取了另一個思路,代之以集成的圖象法,“凡對于復合體的陳述,都可解析成對于其成分的陳述,解析成一些把復合體完全摹狀了的命題。”即一個復雜的表達式的真值取決于組成它的表達式的真值,即命題就是基本命題的真值涵項,這樣,維特根斯坦就完成了語言的運作方式。維特根斯坦的這一思想源于羅素和弗雷格的啟發,羅素和弗雷格兩人都認為命題才是最基本的意義單位,主張將命題形式化,即用數學中的函數表示命題。維特根斯坦對這一思想的運用是水到渠成的。維特根斯坦認為,“命題是原初命題的真值函量”。“原初命題是命題的真值函目”。換句話說,“一切命題都是對原初命題做真值運算的結果”。“命題就是從一切原初命題的總和(自然也從其確是一切原初命題的總和)而得出的一切。所以,從某種意義可以說,一切命題都是原初命題的總括。”

命題與世界的圖象論包含了兩層含義:一是圖象的元素與事物之間具有對應關系;二是圖象與事實之間具有相同的邏輯形式。由此,在維特根斯坦看來,“圖象是實在的一幅模型”,“圖象是一事實”,“圖象所表現者即是其意義”。

正是因為命題具有相同的結構,才使得我們可以將其形式化,并且可以進行變項替換。那么,圖象如何與世界相聯系?在維特根斯坦早期哲學中,這種關系由名稱—客體的關系來決定,但是名稱如何與客體相聯系?與其說維特根斯坦后期哲學是對前期哲學的反叛,不如說是進一步的深入,在維特根斯坦的語言游戲說中,名稱與客體的關系被受一定規則支配的人類活動所確定。在完成這個思想轉變之后,維特根斯坦不需要圖象論了,取而代之的是語言這種被規則所支配的特征。

辛提卡的博弈論語義學是將博弈的方法引入命題分析,他的研究涉及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就是命題的構成和命題的真假,第二個問題就是如何確定命題的真假。第二個是維特根斯坦后期哲學討論的一個主要問題,其前期哲學為解決辛提卡的第一個問題提供了思想元素。命題是由概念構成的,而博弈語義學中的概念則直接對應維特根斯坦意義上的存在。值得注意的是,維特根斯坦的存在是與事實相對應的存在,是以現實世界為界限的,所以辛提卡用他的可能世界改造了維特根斯坦的客體。在辛提卡看來,很多情況下,人們的語言交流所涉及的客體多是描述的客體,這些描述的客體有些能轉換為親知客體,有些不能,如“結構為H3O的水”,但是人們在日常的交流中又會涉及這些概念,自然在定義域D中也就應該包含這些元素,可以看出,辛提卡的客體是對維特根斯坦客體的擴展。辛提卡的客體分為存在的和可能存在的兩類,即在現實世界中存在和在可能世界中存在。而且很明顯的是,辛提卡的存在概念不是語義學層面上的,而是語用學層面上的語義,這在博弈論語義學的操作性中得以體現。在辛提卡的博弈論語義學中,定義域D中的個體必須能與可能世界中的對象一一對應,脫離了這種對應關系,我們就不可能知道自己在言說何物,更不用說判定言說語句的真假。正如DanaScott所指出的那樣,語義確定一個實現不是必需的,它應該為證實一個實現是正確的提供標準。

在確定了命題的構成之后,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命題真假的標準是什么。辛提卡認為,命題是有意義的,命題的意義就是命題的真假值。博弈論語義學的處理方法是找到一個體用概念的名稱代入量詞所約束的變元,即參與人“我”在定義域D中找到相關的個體以證實語句,而參與人“自然”則企圖找到范例來證偽語句。那么,如何才是找到相關的個體呢?或者說,怎樣才知道代入個體后的語句為真?如前所述,辛提卡在擴展了維特根斯坦概念的基礎上明確了命題的構成問題,相應的,辛提卡的命題范圍較之維特根斯坦就寬泛的很多。辛提卡將博弈論語義學稱為“尋找并找到的”邏輯,尋找并找到了什么?就是找到一個適當個體代入后的原子句所反映出來的圖象與現實世界相符合。這不僅直觀,而且符合人們的日常交流。可見,在確定命題真假的標準上,辛提卡與維特根斯坦是一致的,就是采用圖象論的符合標準。辛提卡自己也曾明確指出,“博弈語義學不排斥圖示的(同形的)關系理論,圖示的(同形的)關系理論在原子句和現實之間建立了聯系。”從這句話我們可以看出,要確定命題的真值,只要將命題與圖象做個比較就可以了。用辛提卡的話說就是,“名稱-客體關系曾經被建立,僅僅需要一件事,這件事就是將原子句和現實相比較。”

辛提卡指出:“維特根斯坦的圖像理論和邏輯語義學之間的相似性和非相似性更有趣。最重要的大范圍相似性之一,就是在兩個理論中,語言的基本元素和現實的特定方面之間的代表關系,用任何的方式都不能進一步的分析。”羅素指出,事實是意指那種使一個命題真或假的事物。而一個命題的本質就在于:它可以兩種方式,即以人們所謂的真的方式或假的方式對應于一個事實。最基本的事實是原子事實,與原子事實相對應的是原子命題,它肯定某物具有某種性質或某些事物具有某種關系。原子命題的真假取決于它是否與原子事實相符合。在原子命題的基礎上,借助邏輯聯結詞就構成了分子命題。分子命題的真假取決于組成它的原子命題的真假,是原子命題的真值函項。在分子命題的基礎上,借助邏輯量詞可以構成更高一級的概括命題。其真假最終也取決于原子命題的真假。維特根斯坦繼承了這一思想,認為任何復雜命題經過分析都可以還原為最基本的原子命題。辛提卡由此得出結論:“一個指示性句子的表達在通常的本質上不是這些語言博弈的一個回合,在這些語言博弈中,給出了幾個構成成分的詞語,并且因此給出了整個句子的內涵。”在辛提卡的博弈論語義學中,我們根據可能世界理論可以確定定義域D,根據維特根斯坦的圖象論可以處理命題,并且將命題的具體處理方法轉化為真值函項的求解,那么,接下來要考慮的是,我們究竟應該如何為真值函項求解,并且這個方法是否可以形式化。遵循維特根斯坦的哲學思路,辛提卡找到了博弈論。[

二“語言游戲說”與語義博弈

維特根斯坦的“語言游戲”說中的所謂“語言游戲”,實際上是把游戲當成是運用語言的比喻,即強調語言的使用,他指出:“我將把由語言和行動(指與語言交織在一起的那些行動)所組成的整體叫做‘語言游戲’”。維特根斯坦認為,語詞的意義在于使用,運用語言是一種活動,我們使用的語詞在不同的場合會有不同的意義,必須根據具體的使用環境才能確定語詞的意義,試圖通過孤立的邏輯分析來揭示語詞的意義,結果只能誤入歧途。維特根斯坦對語言的這種處理方法,實質上是從具體的語境動態地觀察語詞的用法,我們不能孤立地去問“什么是意義”這一類的問題,而應該說“什么是意義的解釋”。弄清一個語詞代表什么之前,必須首先掌握包括這個語詞在內的那種語言游戲,一個詞語的意義也就是它在語言游戲中的實際用法。維特根斯坦對于語言及其意義問題的思考,得益于一場足球比賽的啟發,同時,相較于足球比賽,語言游戲也存在規則,在維特根斯坦看來,遵守規則是語言游戲的靈魂,也是一切人類行為的必要條件。維特根斯坦用了很多篇幅討論規范和遵守規則。“遵守規則,做報告,下命令,下棋都是習慣(習俗,制度)。

“遵循規則類似于服從命令。人們是被訓練這樣做的;人們是以特定的方式對命令做出反應的。人類共同的行為方式乃是我們據以解釋陌生語言的參考系。”可見,規則和遵循規則是人們在實踐和交往中形成的相對穩定的行為準則和行為模式。這種語言游戲所遵循的規則究竟是什么?是否就是邏輯必然性?“維特根斯坦最終在他的認識論斗爭中失敗了”。

其實[論/文/網LunWenNet/Com]只要留意維特根斯坦前期哲學,我們不難發現維特根斯坦在處理這個問題上的缺陷,維特根斯坦指出:“我的根本思想是‘邏輯常量’不代表任何東西。事實的邏輯不可能為任何東西所代表。”“沒有‘邏輯的對象’、‘邏輯常量’(照弗雷格與羅素的意義),于此便顯然可見。”雖然維特根斯坦不承認邏輯常項的存在,但是認為客體具有邏輯形式,這種形式使得客體能夠聚攏。

辛提卡認為維特根斯坦的語言游戲受到博弈論的影響。“游戲概念的主要用法如此多地分享了像馮·諾意曼(vonNeumann)和約翰·納什(JohnNash)那些數學家構建一個詳細的游戲的一般理論的結構,那個理論旨在幫助科學家與哲學家理解有趣的問題的范圍。它們甚至包括了真理與意義的問題(以及其他的語言—世界關系)以供討論,維特根斯坦從中提出了他的語言游戲觀念。”

與維特根斯坦相同,辛提卡在確立了命題和世界的圖示關系之后,需要研究的就是這種關系是如何建立的,“處于這些描述關系之間的關系是什么?”在辛提卡看來,單純的圖像論已經不能解釋這個問題了,圖像論的任務是描述關系,那么對關系的關系的刻畫,則需要另一個理論。辛提卡指出:比起那些為解釋語言與現實結合所需要的思想,維特根斯坦經常包含更多的語言博弈思想。“為了理解(一個給定的一階邏輯語句)F,我們顯然沒有足夠的時間和記憶空間,事實上,我們對一階語句的理解必須建立在對語句和世界的有限的逐步比較之上,而不是(潛在的)F的圖像本質。”“有時語言博弈能夠明顯的被發現用于提供詞語和它所刻畫之間的關聯”。

這里我想指出的是,或許我們用圖像論處理語句理解的時候已經不足道了,但更為恰當。辛提卡認為自己受到“維特根斯坦有關思想的啟發,強調受規則支配的人類活動,亦即尋求和發現語言游戲的重要性。”但是,辛提卡“比維特根斯坦走得遠得多,因為后者的思想是輪廓性的且不系統。”“在我沒有有效的方式找到我的下一步該如何行動時,我怎么可能在實踐中采取一個策略?”

篇(9)

隨著研究的深入,事情讓人感到并不如此簡單。人們首先需要正視的問題是:哲學的本來面貌能否等同于從某一特定視角所觀察到的面貌?是否存在某種絕對優越的觀察視角,該視角的觀察結果就等于或約等于哲學本身?如果回答是肯定的,意味著哲學的解釋視閾是封閉的、有限的和同質性的,意味著“恩格斯視角”和“青年馬克思視角”或此或彼,二者必居其一。如果回答是否定的,意味著哲學的解釋視閾應是開放的、無限的和異質性的,意味著突出恩格斯關于“哲學基本問題”的觀點不必以遮蔽馬克思的實踐觀點為代價,反過來重視馬克思的思想也不必以輕視恩格斯的思想為代價。我本人持后一種看法。我認為,恩格斯的哲學其實并不等于被“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體系所定型的那個樣子,其意蘊要比通常所估計的豐富得多。如果說上述兩種視角易于呈現馬恩二人的差異的話,那么一定還存在許多別的視角足以彰顯二人的一致性,而哲學的本來面貌也許正在這些異質性視角所復合出來的樣態里。

恩格斯既是哲學的創始人之一,又是哲學的第一個闡釋者。恩格斯系統建構和闡發哲學的工作主要集中在晚年,所反映的思想至少在著者本人看來應是最成熟的思想。這些思想主要體現在下述著作中:《反杜林論》(寫于1876年9月至1878年6月)、《自然辯證法》(寫于1873年至1883年,1885年至1886年作了個別補充)、《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寫于1886年初)。這幾部著作的時間跨度達十多年,是恩格斯50多歲到60多歲之間的作品,其中的思想保持著高度的連貫性。從這些著作中可以看出,恩格斯的哲學思想(或恩格斯所建構和闡發的哲學思想)至少可以分為兩大基本層面:元理論層面和對象理論層面。元理論層面的中軸觀點就是本文所要論述的關于“哲學終結”的思想,而對象理論層面的中軸觀點才是大家耳熟能詳的有關“哲學基本問題”和辯證法的思想。對后者的理解必須以對前者的理解為前提,而在剝離了元理論的情況下去把握對象理論,只能是舍本逐末。就此而言,傳統的“恩格斯視角”其實只是恩格斯的對象理論視角,而不是恩格斯的元理論視角。

二、恩格斯關于“哲學終結”的命題及相關表述

恩格斯明確提出“哲學終結”這個命題,是在《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的第一部分(關于“哲學基本問題”的論述是在第二部分)。他說:“假定一切矛盾都一下子永遠消除了,那末我們就會達到所謂絕對真理,世界歷史就會終結,而歷史是一定要繼續發展下去的,雖然它已經沒有什么事情可做了。……這樣給哲學提出任務,無非就是要求一個哲學家完成那只有全人類在其前進的發展中才能完成的事情,那末全部以往所理解的哲學也就終結了。我們就把沿著這個途徑達不到而且對每個個別人也是達不到的‘絕對真理’撇在一邊,而沿著實證科學和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的途徑去追求可以達到的相對真理。總之,哲學在黑格爾那里終結了:一方面,因為他在自己的體系中以最宏偉的形式概括了哲學的全部發展;另一方面,因為他(雖然是不自覺地)給我們指出了一條走出這個體系的迷宮而達到真正地切實地認識世界的道路。”(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先前那種想要在一套體系中窮盡“絕對真理”的哲學到黑格爾那里已經走到了盡頭,從而辯證的實證科學得以引領。

在另外幾個地方,恩格斯雖未使用“哲學終結”的字眼,但闡述的內容是關于“哲學終結”的。他在《反杜林論》中說:“在這兩種情況下(指把歷史和自然都看作過程——引者注),現代唯物主義都是本質上辯證的,而且不再需要任何凌駕于其他科學之上的哲學了。一旦對每一門科學都提出了要求,要它弄清它在事物以及關于事物的知識的總聯系中的地位,關于總聯系的任何特殊科學就是多余的了。于是,在以往的全部哲學中還仍舊獨立存在的,就只有關于思維及其規律的學說——形式邏輯和辯證法。其他一切都歸到關于自然和歷史的實證科學中去了。”他還在《自然辯證法》中說:“自然科學家滿足于舊形而上學的殘渣,使哲學還得以茍延殘喘。只有當自然科學和歷史科學接受了辯證法的時候,一切哲學垃圾——除了關于思維的純粹理論——才會成為多余的東西,在實證科學中消失掉。”這兩段話的意思是:自然科學和歷史科學作為實證科學的辯證化,使得哲學(關于思維的純粹理論除外)變得多余。

上述兩方面的表述角度不同,但中心意思相同,即:哲學的終結和實證科學的興盛是相互關聯和相互對應的。具體說來,哲學之所以終結,在于它既是非實證的,又是非辯證的。非實證,意指往往以觀念中虛構的聯系代替可以觀察到的真實的聯系;非辯證,意指總想一網打盡“絕對真理”。哲學之所以剛好在黑格爾那里終結而不在其他地方終結,一方面是因為黑格爾將這種非實證又非辯證的“絕對真理”體系發展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以至于物極必反,另一方面是因為黑格爾在其非辯證的框架內使辯證法得到了有史以來最充分的發育,從而為實證科學的辯證化準備好了唯一正確的思維方式。與哲學的終結相對應的是實證科學地位的最大提升。實證科學早已有之,此前之所以不能代替哲學,是因為它雖是實證的,卻不是辯證的,世界的辯證聯系只得靠哲學去建立。在黑格爾時代結束時,實證科學自身開始了辯證化的過程,這就使得出現一種既實證又辯證的科學成為可能。如果科學既實證又辯證,那么,既不實證又不辯證的哲學顯然就是多余的,至于雖不實證卻還辯證的哲學(即作為思維學說的辯證法本身)則可以繼續保留。

可見,在恩格斯關于“哲學終結”的命題及相關表述中,其“哲學終結”觀是一種“有限終結觀”——終結那些構造自然規律體系和歷史規律體系的哲學,將它們的職權移交給辯證的實證科學,同時保留研究思維規律(形式邏輯和辯證法)的哲學。在這二者之間,恩格斯還空出了一片重要的學科領域,這就是上述引文中提到的“現代唯物主義”、“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等類似思想和活動所居留的學科領域。這些領域究竟屬于實證科學還是屬于哲學,恩格斯未加界說。

三、“哲學終結”的兩個維度——唯心主義的終結和形而上學的終結

恩格斯關于“哲學終結”的思想有著自身確定的內涵,該內涵是由兩個維度共同加以規定的,即:唯心主義的終結和形而上學的終結。唯心主義的終結所開啟的是唯物主義,形而上學的終結所開啟的是辯證法,因而這兩個維度也可以叫做唯物主義維度和辯證法維度。單就這一點而言,稱恩格斯的哲學(或恩格斯所表述的哲學)為“辯證唯物主義”不僅不錯,而且十分恰當。但問題在于,恩格斯的這兩個維度就其直接的含義來說,并不是建構新的哲學體系的維度,而是“終結哲學”的維度。如果不以“終結哲學”為前提,“辯證唯物主義”的精神實質就會被丟掉。

先看唯心主義的終結這一維度。什么是恩格斯要加以終結的唯心主義?即是:在研究自然界和人類歷史的過程中,用幻想的聯系代替真實的聯系,或者說用思辨的聯系代替實證的聯系的那種哲學。這不僅存在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的斗爭,更重要的是存在唯心主義和實證科學(亦即哲學與實證科學)的斗爭。終結唯心主義和終結哲學是一回事,終結唯心主義的目的不是要建構一套唯物主義的自然體系和歷史體系,而是要將關于自然和歷史的具體聯系交給實證科學去研究。恩格斯的口號是“從事實出發”,他說:“不論在自然科學或歷史科學的領域中,都必須從既有的事實出發,因而在自然科學中必須從物質的各種實在形式和運動形式出發;因此,在理論自然科學中也不能虛構一些聯系放到事實中去,而是要從事實中發現這些聯系,并且在發現了之后,要盡可能地用經驗去證明。”(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實際上,恩格斯之所以要反對黑格爾的自然哲學,嘲笑杜林的《合理的物理和化學的新的基本定律》,就是因為他們都犯了將臆測的自然規律強加給自然界的唯心主義錯誤。因此,恩格斯在劃分唯物唯心陣營時才這樣說:“凡是斷定精神對自然界說來是本原的,從而歸根到底以某種方式承認創世說的人(在哲學家那里,例如在黑格爾那里,創世說往往采取了比在基督教那里還要混亂而荒唐的形式),組成唯心主義陣營。”(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并聲明有關用語不能在別的意義上被使用。他的意思無非是說:精神和自然界誰產生誰的問題不是一個靠思辨的玄想可以解決的問題,而是一個實證科學的問題;在這個問題上,從前的唯物主義哲學之所以具有合理性,不是因為它是哲學的緣故,而是因為它的結論接近于實證科學的結論。

接下來再看形而上學的終結這一維度。恩格斯批判形而上學的篇幅要遠遠多于批判唯心主義的篇幅。關于什么是形而上學,恩格斯說得很清楚:“把自然界的事物和過程孤立起來,撇開廣泛的總的聯系去進行考察,因此就不是把它們看做運動的東西,而是看做靜止的東西;不是看做本質上變化著的東西,而是看做永恒不變的東西;不是看做活的東西,而是看做死的東西。這種考察事物的方法被培根和洛克從自然科學中移到哲學中以后,就造成了最近幾個世紀所特有的局限性,即形而上學的思維方式。”(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這種形而上學不僅存在于自然科學中,而且也存在于歷史科學中,資產階級的理性王國設計、空想社會主義的絕對真理觀,都是其表現。形而上學的終結包含兩個層面:一是作為實證科學的思維方式的形而上學的終結,一是作為哲學學說的形而上學的終結。前者,實證科學本身的發展正在導致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終結。“自然科學現在已發展到如此程度,以致它再不能逃避辯證的綜合了。”(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馬克思揭示了人類社會的運動規律,特別是揭示了資本主義經濟形態中的剩余價值規律,使得歷史學科也發生了辯證的革命。后者,黑格爾恢復了辯證法這一最高的思維形式,使哲學形而上學遭受了沉重打擊。只要將黑格爾的辯證法從他的僵化體系(亦即形而上學外殼)中解放出來,并置于唯物主義的基礎之上,哲學形而上學(包括費爾巴哈的形而上學)的喪鐘就會響起。需要強調的是,實證科學中形而上學的終結不僅不意味著實證科學的終結,反而意味著實證科學因辯證化而獲得新生,并且這種新生恰好又構成哲學終結的條件;至于哲學中形而上學的終結,則僅僅是哲學自身的終結。所以,形而上學的終結不管具體形式如何復雜,歸根到底仍然是哲學的終結,而不是用辯證的關于自然和歷史的哲學體系去取代形而上學的哲學體系,更不是拿這種哲學體系去替代實證科學。

將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終結看成哲學的終結的兩個維度,對于準確把握恩格斯的哲學(或恩格斯所闡發的哲學),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脫離哲學的終結來談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終結,只會導致黑格爾式的體系哲學的重建;即使這種體系既唯物又辯證,也與恩格斯的本意大相徑庭。

四、“哲學終結”的兩個領域——自然哲學的終結和歷史哲學的終結

對“哲學終結”來說,唯心主義的終結和形而上學的終結是兩種學說類型和兩種思維方式的終結,而自然哲學的終結和歷史哲學的終結則是兩大學科領域的終結。或者說,前兩種終結涉及的是“哲學終結”的內涵方面,而后兩種終結涉及的則是“哲學終結”的外延方面。這里所說的自然哲學和歷史哲學特指那種以哲學方式構造自然規律體系和歷史規律體系的學科領域,終結它們不因為別的,只因為它們是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淵藪。就此而言,自然哲學和歷史哲學的終結也可視為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終結的落實。

關于自然哲學的終結,恩格斯說:“由于這三大發現和自然科學的其他巨大進步,我們現在不僅能夠指出自然界中各個領域內的過程之間的聯系,而且總的說來也能指出各個領域之間的聯系了,這樣,我們就能夠依靠經驗自然科學本身所提供的事實,以近乎系統的形式描繪出一幅自然界聯系的清晰圖畫。描繪這樣一幅總的圖畫,在以前是所謂自然哲學的任務。而自然哲學只能這樣來描繪:用理想的、幻想的聯系來代替尚未知道的現實的聯系,用臆想來補充缺少的事實,用純粹的想象來填補現實的空白。它在這樣做的時候提出了一些天才的思想,預測到了一些后來的發現,但是也說出了十分荒唐的見解,這在當時是不可能不這樣的。今天,當人們對自然研究的結果只是辯證地即從它們自身的聯系進行考察,就可以制成一個在我們這個時代是令人滿意的‘自然體系’的時候,當這種聯系的辯證性質,甚至迫使自然哲學家的受過形而上學訓練的頭腦違背他們的意志而不得不接受的時候,自然哲學就最終被清除了。任何使它復活的企圖不僅是多余的,而且是一種退步。”(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恩格斯的意思很清楚:自然界客觀存在著一套辯證聯系的規律系統,對自然界的正確認識無異于該系統的思想圖畫;描繪這一圖畫必須具備兩個要件,一是這種描繪必須是經驗的和實證的,二是這種描繪必須是辯證的;自然科學在一定條件下可以二者兼備,但自然哲學則永遠不可能具備前一個要件,因此必然被自然科學所取代。可見,恩格斯所要終結的不是某種特定的自然哲學理論,而是自然哲學這一學科。

歷史哲學的問題首先在于它的形而上學性質。資產階級的啟蒙理想標榜永恒的真理、永恒的正義、基于自然的平等和不可剝奪的人權,可是由這些華美約言換來的卻是“一幅令人極度失望的諷刺畫”。空想社會主義自命為絕對真理、理性和正義的表現,最終也不免“陷入純粹的空想”。(注:參見《反杜林論》“引論·概論”和“社會主義·歷史”等處,《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黑格爾雖然恢復了辯證法這一最高的思維形式,但“在這里,歷史哲學、法哲學、宗教哲學等等也都是以哲學家頭腦中臆造的聯系來代替應當在中指出的現實的聯系,把歷史(其全部和各個部分)看做觀念的逐漸實現,而且當然始終只是哲學家本人所喜愛的那些觀念的逐漸實現。”歷史哲學由此進一步暴露出了它的唯心主義性質。有鑒于此,恩格斯指出:“在這里也完全像在自然領域里一樣,應該發現現實的聯系,從而清除這種臆造的人為的聯系;這一任務,歸根到底,就是要發現那些作為支配規律在人類社會的歷史上為自己開辟道路的一般運動規律。”(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馬克思的歷史觀就是對這種規律的揭示。“這種歷史觀結束了歷史領域內的哲學,正如辯證的自然觀使一切自然哲學都成為不必要的和不可能的一樣。”(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在這一嚴格的意義上,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剩余價值學說、社會主義學說都不再是哲學,而是歷史領域的實證科學,或者說,它們的高明不是因為它們是一種嶄新的哲學,而是因為它們已經跟哲學劃清了界限。當恩格斯說由于唯物史觀和剩余價值的發現,“社會主義已經變成了科學”時,當他將“理論的社會主義和已經死去的哲學”對舉時,(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他的意思無非是說“社會主義已經不再是哲學”,因為哲學“已經死去”。

總結自然哲學和歷史哲學的終結,恩格斯認為,“現在無論在哪一方面,都不再是要從頭腦中想出聯系,而是要從事實中發現這種聯系了。這樣,對于已經從自然界和歷史中被驅逐出去的哲學來說,要是還留下什么的話,那就只留下一個純粹思想的領域:關于思維過程本身的規律的學說,即邏輯和辯證法。”(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在恩格斯的心目中,關于自然界和歷史的哲學,不論它所試圖建構的是局域性聯系還是總體性聯系,因其不可避免的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錯誤,其使命都徹底結束了。

五、“哲學終結”的前提與限度

前已述及,恩格斯的“哲學終結”觀是有限終結觀。這種有限性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它以堅持思維與存在的同一性為基本前提,二是它為哲學保留了思維領域這塊地盤。這兩個方面又是密切關聯的。

跟多數哲學家一樣,恩格斯堅信“思維和存在的一致”。他說:“我們的主觀的思維和客觀的世界服從于同樣的規律,因而兩者在自己的結果中不能互相矛盾,而必須彼此一致,這個事實絕對地統治著我們的整個理論思維。它是我們的理論思維的不自覺的和無條件的前提。”什么是恩格斯所說的被正確認識的規律呢?這就是而且只能是辯證法的規律。在恩格斯的用法中,“辯證法”和“辯證法的規律”是不同的概念。關于“辯證法”,他有幾段經典表述:“辯證法不過是關于自然、人類社會和思維的運動和發展的普遍規律的科學。”(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辯證法被看作關于一切運動的最普遍的規律的科學。”(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辯證法就歸結為關于外部世界和人類思維的運動的一般規律的科學”。(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關于“辯證法的規律”,也有相應的表述。“辯證法的規律是從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的歷史中抽象出來的。辯證法的規律不是別的,正是歷史發展的這兩個方面和思維本身的最一般的規律。實質上它們歸結為下面三個規律:量轉化為質和質轉化為量的規律;對立的相互滲透的規律;否定的否定的規律。”(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這兩個系列的規律(指外部世界和人類思維——引者注)在本質上是同一的,但是在表現上是不同的,這是因為人的頭腦可以自覺地應用這些規律,而在自然界中這些規律是不自覺地、以外部必然性的形式、在無窮無盡的表面的偶然性中為自己開辟道路的,而且到現在為止在人類歷史上多半也是如此。”(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恩格斯將“辯證法”和“辯證法的規律”有意加以區別,是為了說明“辯證法”是一種認識、一門科學,“辯證法的規律”則是一種客觀存在,“辯證法”是對“辯證法的規律”的反映。這種區分跟他對“主觀辯證法”(或“概念的辯證法”)和“客觀辯證法”(或“現實世界的辯證運動”)的區分是相聯系的。關于后一種區分,他說:“所謂客觀辯證法是支配著整個自然界的,而所謂主觀辯證法,即辯證的思維,不過是自然界中到處盛行的對立中的運動的反映而已”,(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這樣,概念的辯證法本身就變成只是現實世界的辯證運動的自覺的反映,從而黑格爾的辯證法就被倒轉過來了,或者寧可說,不是用頭立地而是重新用腳立地了。”(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5-216、220、241-242、242-243、253、253、239、239、239頁。)

在這里,恩格斯沒有明確告訴我們:是否根據上述看法,研究現實世界的辯證運動就應該是屬于實證的自然科學和歷史科學的任務,而研究主觀辯證法的任務則繼續由哲學來承擔?但從他反復講“辯證法是科學”這一點不難看出,直接研究自然界和人類社會中的辯證法規律的那種“辯證法”,或者說“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的那種“辯證法”,甚至更明確地說,包括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剩余價值學說和恩格斯本人的自然辯證法在內的這種“辯證法”,肯定是科學而不是哲學。那么,什么是作為哲學的辯證法呢?或者說什么是作為關于思維的純粹理論的辯證法呢?甚至更明確地說,什么是恩格斯留給哲學作為保留地的辯證法呢?恩格斯沒有講。雖然如此,他的意思卻比講出來還要清楚,那就是黑格爾的辯證法,當然是其革命的方面得到了恢復而唯心主義的裝飾被擺脫了之后的辯證法。在《反杜林論》的“引論”中,恩格斯說:“就哲學是凌駕于其他一切科學之上的特殊科學來說,黑格爾體系是哲學的最后的最完善的形式。全部哲學都隨著這個體系沒落了。但是留下了辯證的思維方式以及關于自然的、歷史的和精神的世界在產生和消失的不斷過程中無止境地運動著和轉變著的觀念。不僅哲學,而且一切科學,現在都必須在自己的特殊領域內揭示這個不斷的轉變過程的運動規律。而這就是黑格爾哲學留給它的繼承者的遺產。”(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5或422、533、469-470、60-61或418、54、67、564、547、181、565、484、534、63注①、65或422、178-179頁。)更重要的是,黑格爾的辯證法一旦得到唯物主義的改造,其作為主觀辯證法跟由實證科學所揭示的客觀辯證法實際上就成了一個東西。這種情況下,當務之急就不是繼續在“主觀辯證法”即哲學方面下功夫,而是在“客觀辯證法”即科學方面下功夫,包括在“利用辯證思維對這些科學成果進行概括”方面下功夫,正如恩格斯本人在“自然辯證法”方面所示范的那樣。

篇(10)

“實踐唯物論”、“實踐本體論”和實踐觀點的思維方式都是以實踐為核心范疇重新理解哲學的哲學理論,但在對實踐范疇的不同理解中卻蘊含著值得深入研究的學理上的區別。馬克思把人的存在方式理解為實踐,并以此為基礎來理解以往所有的哲學。馬克思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第一次提出了實踐的概念,實踐范疇的提出,標志著哲學天才世界觀的誕生。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馬克思公開以實踐作為“新唯物主義”的建構原則和全部哲學變革的出發點。他把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都納入到實踐的解釋框架中去理解,指出過去舊唯物主義的缺點在于:“對事物、現實、感性,只是從客體的或者直觀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們當作人的感性活動,當作實踐去理解,不是從主觀方面去理解。”…而唯心主義的缺點則是:“和唯物主義相反,唯心主義卻發展了能動的方面,但只是抽象地發展了,因為唯心主義當然是不知道真正現實的、感性的活動本身的。”_2J這段話充分表明了馬克思是把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置于實踐這一全新的解釋原則之下,從實踐的觀點出發看待整個西方傳統哲學,去理解傳統的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哲學,并且從這一角度闡明了自己的哲學與以往哲學的不同。

馬克思不僅從實踐觀點出發去看待整個哲學史,而且還進一步把所有的理論問題都歸結為實踐的問題。所以,馬克思認為,“人的思維是否具有客觀的真理性,這并不是一個理論的問題,而是一個實踐的問題。人應該在實踐中證明自己思維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維的現實性和力量,亦即自己思維的此岸性。”J緊接著,馬克思又進一步指出:“社會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凡是把理論導致神秘主義方面去的神秘東西,都能在人的實踐中以及對這個實踐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決。”_4J即便是觀念的東西,包括整個社會的精神生活,也要從物質實踐來予以說明。這樣,實踐范疇便成為哲學的核心范疇,不僅社會物質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而且社會精神生活在本質上也是實踐的,所以,馬克思認為,社會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這樣,實踐不僅成為馬克思理解傳統哲學的思維方式,而且也成為馬克思理解所有哲學問題的思維方式。與傳統哲學的思維方式相比,實踐觀點作為一種嶄新的思維方式,也就是哲學對待一切問題的思維邏輯。

從實踐的觀點出發去理解人的社會生活,并以人的實踐活動的觀點去批判“把理論導致神秘主義方面去的神秘東西”,這是“實踐唯物論”、“實踐本體論”和實踐觀點的思維方式這三種解釋模式的共同之處,但是,“實踐唯物論”和“實踐本體論”所理解的實踐和所強調的實踐,是人的實踐活動本身,也就是從人的實踐活動的特性——諸如實踐活動的客觀性、歷史性、能動性、目的性等出發去解釋各種哲學問題。這就是說,在“實踐唯物論”和“實踐本體論”這里,實踐是一個被描述的對象,是一個實體性的哲學范疇,尚未構成一種哲學意義的解釋原則或思維方式。因此,“實踐唯物論”和“實踐本體論”既試圖把實踐作為核心范疇而貫穿于各種哲學問題之中,又無法把實踐作為解釋原則而重新解釋全部哲學問題。與“實踐唯物論”和“實踐本體論”不同,實踐觀點的思維方式所理解的實踐和所強調的實踐,是馬克思所說的“對這個實踐的理解”,也是把實踐觀點作為一種思維方式來理解人、理解人與實踐的關系,從而理解和看待一切哲學問題。正因為是把實踐的哲學意義理解為“實踐觀點的思維方式”,所以,這里的實踐既不是一種“實體”范疇,也不是客體意義上的“關系”范疇,而是一種哲學意義上的解釋原則。這種解釋原則,就是從“現實的個人”即“從事實踐活動的人”出發,去理解和解釋全部哲學問題。因此,馬克思的實踐觀點是一種嶄新的思維方式,是一種哲學解釋原則的創新,這才是實踐觀點的真實意蘊。

二、實踐觀點的思維方式的內涵

“思維方式是人們思維活動中用以理解、把握和評價客觀對象的基本依據和模式”5J。所以,觀點僅僅屬于哲學理論的個別表現,思維方式才代表哲學家思想的精神實質。理解哲學的思想實質,關鍵就在于理解實踐觀點的思維方式的內涵。任何一種哲學,都主要是因它的思維方式而與其他哲學相區別的。實踐觀點的思維方式是哲學的精神實質,是否貫徹實踐觀點這種思維方式,是判定哲學與非哲學原則界限的基本依據。就哲學傳統而言,馬克思繼承的雖然是歷史上的唯物主義思想傳統,但是他的“新唯物主義”與傳統的唯物主義卻有著本質的區別,這個區別就在于馬克思提出的實踐觀點,而不在于他具有的辯證法思想,這是因為馬克思的辯證法思想也是以實踐觀點為理論基礎的。實踐觀點的思維方式的最根本之處就在于對人的本質進行了重新理解,把實踐看作人的存在方式,從而實現了從抽象的、虛幻的人到具體的、現實的人的轉換。所以,哲學的出發點就“是一些現實的個人,是他們的活動和他們的物質生活條件,包括他們得到的現成的和由他們自己的活動創造出來的物質生活條件”6J。作為哲學出發點的“現實的個人”與西方傳統哲學的“主體”概念有著本質的區別,傳統哲學的“主體”概念是以主客二分為前提的,而在馬克思的哲學中,實踐成為人的存在方式,人就不再是一個抽象的主體,而成為“現實的個人”,從而超越了主客二元對立,達到了主客同一。

近代西方哲學自笛卡爾以來,便形成了主體性哲學的傳統。康德在批判地總結傳統主體概念的基礎上,正式確立了哲學的主體性原則,把主體概念改造、規定為先驗主體或主體性。所以,在康德哲學那里,主體就是邏輯主體,是絕對的、先驗的自我或意識,而不是一個實體性的存在者。但是,在康德哲學中,主體概念基本上僅僅是一個認識論的概念,而沒有進入存在論的領域。與康德關于主體的概念不同,黑格爾在《精神現象學》的序言中明確地提出了“實體在本質上即是主體”的思想_7J,并且進一步指出:“活的實體,只當它是建立自身的運動時,或者說,只當它是自身轉化與其自己之間的中介時,它才真正是個現實的存在,或換個說法也一樣,它這個存在才真正是主體。”8j在黑格爾的哲學中,主體已經不再是笛卡爾的“我思”,也不是康德的“先驗主體”,而是絕對的,“絕對即主體的概念”_9J。主體已經不僅僅是指認識論意義上的自我或意識,而且也是一種存在樣式,即一個在對抗過程中實現統一的自我發展過程,可見,黑格爾的主體概念已經真正地進入了存在論的領域。黑格爾堅決反對康德將現象與本體、主體與客體分裂的二元論,在絕對精神自身發展的過程中,黑格爾實現了主體與客體的統一,但是他卻將這個歷史過程視為精神自我實現的過程。所以,黑格爾的主體是一個最終超越歷史過程的主體,一個“純粹的概念神話”,黑格爾哲學是一種主體性哲學擴張的極致,是一種“理性的放蕩”。

馬克思在其早期著作中也曾多次使用主體概念,但是后來他更多使用的是“現實的個人”或者“勞動者”,尤其是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他徹底地把“現實的個人”作為其理論的出發點,這樣,馬克思就從根本上超越了主體與客體的二元對立,實現了哲學思維方式的革新。這是因為“現實的個人”就是從事實踐活動的人,所以,馬克思說:“我們不是從人們所說的、所想象的、所設想的東西出發,也不是從只存在于口頭上所說的、思考出來的、想象出來的、設想出來的人出發,去理解真正的人。我們的出發點是從事實際活動的人”Ll0l。“現實的個人”是對傳統主體概念的瓦解與顛覆,是主客同一體,這與海德格爾把人稱之為“此在”所具有的意義是一樣的,都是為了與傳統單純的、純粹的主體概念區別開來,無論是“現實的個人”還是“此在”,都超越了主客二元對立,是一種主客同一體,表達了人就在世界之中,人與世界共在的性質。哲學實踐觀點的思維方式的真實內涵就是從“現實的個人”出發,“現實的個人”就是從事實踐活動的人,就是“他們的活動和他們的物質生活條件”,所以,“現實的個人”就是一個主客同一體。雖然黑格爾強烈反對康德現象與物自體、主體與客體分裂的二元對立,也在努力地解決兩者的二元分裂,并且在絕對精神自身的發展過程中實現了主客體的統一,但是主客體的統一也是以主客二元對立為前提的,如果沒有主客二元對立,又怎么會有二者的統一?馬克思實踐觀點的思維方式是從“現實的個人”或“實踐活動”出發,而“現實的個人”表明了人與世界的不可分,兩者是同一的,我們不能把人僅僅當作一個純粹的主體去看待。可見,實踐觀點的思維方式已經超越了主客二元對立的思維模式,是一種主客同一的思維模式。

三、實踐觀點的思維方式與馬克思的哲學變革

“思維方式的變化是根本性的變化,每一種代表時代精神的新的哲學——思維方式的出現,都具有某種解放思想的作用。”_l【J哲學的產生之所以能夠引起整個哲學理論觀點的革命性變革,從根本上說,就是因為思維方式發生了轉換。哲學立足于實踐的觀點去理解一切哲學問題,實踐觀點的思維方式就成為哲學看待一切問題的邏輯原則。所以,與傳統哲學相比,實踐觀點的思維方式是馬克思的哲學變革的實質。傳統的哲學爭論集中在“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上,這被恩格斯稱之為“哲學的基本問題”。由于傳統哲學不了解能夠把思維和存在統一起來的現實中介,所以,近代以來唯物論與唯心論在此問題上爭論不休,陷入了一種兩極對立的思維模式。而馬克思提出的實踐觀點,正好解決了思維與存在的統一中介問題,由此也就超越了唯物論與唯心論的兩極對立,為哲學的發展開辟了全新的理論視域,并實現了哲學向生活世界的回歸。馬克思提出的實踐概念的意義是十分重大的,它不僅解決了思維與存在統一的中介問題,更重要的是改變了哲學看待問題的基本觀念,為人們提供了一種嶄新的“哲學思維方式”。過去,人們看待哲學問題只是從或者物質或者精神的單一基礎出發,實踐作為人的目的性活動,它的含義則是雙重性的。而從物質和精神的統一關系出發,原來哲學中的許多理論觀念便都需要改變。所以,馬克思的哲學變革的實質就是思維方式的轉換,更確切地說,就是馬克思實踐觀點的思維方式的確立。

由于傳統哲學以主客二元對立為前提,所以,傳統唯物論和唯心論執著于“本原”問題上的自然本體與精神本體的抽象對立,也就造成了思維方式上的客體性原則與主體性原則的互不相容。黑格爾認為,消解自然本體與精神本體的抽象對立,克服客體性原則與主體性原則的互不相容,必須訴諸于把它們統一起來的中介環節——概念的世界。雖然黑格爾所找到的中介只是一個抽象的、邏輯的中介環節,并不是一個現實的基礎,但是黑格爾“本體中介化”的道路卻為問題的解決指明了方向,整個西方哲學的革命都是在此基礎上完成的,馬克思哲學當然也不例外。包括馬克思在內的整個西方哲學都試圖找到某種揚棄自然與精神、客觀與主觀抽象對立的中介環節,并以這個中介環節作為統一性原理實現一種哲學范式的轉換。現代西方哲學找到的中介是“語言”,馬克思找到的是“實踐”,馬克思不僅以實踐范疇去揚棄舊哲學中的自然本體與精神本體、客體性原則與主體性原則的抽象對立,而且也把實踐活動本身視為人與世界對立統一的根據,用實踐的觀點去解決全部哲學問題,這就是馬克思的“新唯物主義”。從對立的兩極出發,并以抽象的兩極對立關系為基礎而形成的舊唯物論和唯心論,被“本體中介化”的現代西方哲學所取代。“本體中介化”的現代哲學,站在歷史主義的立場,排斥絕對確定性的追求。傳統哲學從對立的兩極去思考自然界與精神的關系問題,其實質是把人的自然屬性和精神屬性抽象地對立起來,從人的兩極存在去尋求人類本質。包括馬克思在內的現代西方哲學從中介出發去思考自然界和精神的關系問題,其實質則是以人的歷史活動或生存活動為中介把人的感性存在和精神活動具體地統一起來,從人的社會存在去尋求人類的本質。

篇(11)

一、歷史與哲學

歷史總是多重意義的:時間意義上的過去的歷史,成為了現在的歷史事實——這首先是保存在人們的記憶中的歷史,然后是指包括文化遺跡和史料中的歷史,再就是由歷史學家重寫的歷史,這就是一般意義的被表達的歷史,最后是有關歷史理論包括關于歷史研究,史學觀點和方法、關于歷史的哲學思想等等,但這一切最終也是都是歷史即人類自身的歷史。

時間意義上的過去的歷史是一個真正的哲學問題,過去的存在比現在的存在更令人困惑,在哲學上更加困難,比如海德格爾(1889-1976)對存在與時間的描述就給讀者一種夢境中的掙扎般的印象,但是,雖然時間意義的存在問題如此困難,但至少現在的存在在理性的思想中卻是確實的,笛卡兒(1596-1650)說:“我思故我在。”現在的存在因理性的思想而被自覺,或者說在理性的思想中因自覺而被證實,這句話是人類理性的自我意識最終從朦朧時代掙脫的句號,也是人類自身存在的理性自覺自身開始的問號,它宣告了人類從歷史的覺醒進入到了思想自覺的時代。

對于歷史來說,這意味著歷史的真正意義不能離開歷史的時間性本質,但是過去總是以被表達的重寫方式成為有意義的歷史,因此歷史學家和歷史哲學家相信有兩種歷史,基于時間的過去的歷史即歷史的存在和基于表達的歷史即被歷史學家重寫的歷史或稱之為現在中的歷史,他們留下了過去的存在問題去折磨哲學家們,但是他們并不能逃脫歷史哲學,因為基于時間的歷史最終包括了現在,人們無法區別存在在歷史時間之中的現在與在現在之中的歷史存在,它的最高形式就是歷史學家和歷史哲學家在現實思想中的歷史反思,在這個意義上歷史就是歷史的反思或反思的歷史,這種歷史存在的超越同時性是歷史和歷史哲學所透露的世界最重要的秘密之一。

人類的歷史從不自覺的自身開始經過歷史表達的自覺而趨向自覺的歷史哲學,這正是人類自覺的一個組成部份,歷史的特殊性正在這里,它即是歷史的自身,同時又是歷史的表達與反思,一方面,作為歷史與歷史的反思,它們在時間上具有同時性意義,即歷史與歷史反思的同一;另一方面,作為被表達的歷史與對被表達的歷史的反思,它們總是以相同的表達的方式實現的,即具有形式的同構性,歷史的自身是這樣,歷史的反思也是這樣,因此歷史和歷史的反思在同一中進行,在同構中重演,人們總是反復地重新理解、思考歷史。或許有無數的具體的歷史,有千百萬歷史學中的歷史,但無論是時間意義的過去的歷史還是表達或被表達的歷史的過去,它們具有終級的一致性,否則就沒有歷史。——這也是一種歷史觀,也是一種哲學,即歷史哲學。

歷史哲學主要是關于對歷史的本質的認識和對歷史學的反思,它同樣基于兩個層次水平,第一是把歷史看作一個整體或作為部份的整體而研究它的原因趨勢,簡單地說;歷史為什么?它是歷史哲學中的歷史本體論,與以往的用某種觀念來解釋歷史的哲學思想不同,現代歷史學家和歷史哲學家企圖從歷史的自身尋找答案而形成某種歷史理論,即思辯的歷史哲學。第二是把對歷史的研究、重寫、解釋的本身的觀點和方法看作為歷史的自身,甚至看成是歷史唯一有決定意義的部份,它實際上企圖回答這樣的問題:歷史是什么?這時它就成為了歷史哲學中的歷史認識論,即分析的或批判的歷史哲學。

歷史哲學不等同于哲學,富有歷史精神的中國哲學也不等同于歷史哲學或者有一種中國歷史哲學,歷史哲學從歷史表達和對歷史的研究中抽象出自己,而中國思想是歷史自身的抽象與本質(參見“論中國思想”),因此歷史哲學是超越于歷史的史學理論,而中國思想是源于歷史本質的中國哲學,正是歷史自身本質的超越同一性使中國思想成為與西方傳統哲學相對照的哲學思想。雖然中國與西方的歷史與史觀千差萬別,它們在歷史反思的意義上卻是相同的,即歷史的反思與反思的歷史的互補一致性,歷史哲學所提供的思想不僅僅是歷史的,也是廣義文化意義的,同時又是哲學的,這也正是歷史多重性的本義。

二、歷史的必然性與偶然性

西方的歷史發端于古希臘的英雄史詩,雖然有大量的考古和研究表明這些史詩有一定的事實的真實性,但那不看作嚴格的歷史,這不僅僅是因為其中混合著大量的神話因素和藝術的想象,而是因為這些人物和事件不具有貫穿于整個歷史中的真實性即歷史時間意義上的因果性。歷史的真實在最終的意義上基于時間,這不僅僅是指編年史中的時間,而是隱藏在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背后的歷史的必然性,如果沒有這種必然性,歷史就是偶然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它的一個可怕的直接推論就是現在的一切也是偶然的,世界因而將失去意義,這個推論至少與現在是真實的事實相悖,如果我們承認現在的真實即是歷史的必然的話,歷史就具有因果性本質。但歷史自身總是隱藏在繽紛繁復的偶然性之中,為了捕捉和認識到歷史中的因果性,西方的歷史和歷史學家實際上一直在書寫著伴隨整個西方歷史的史外史。

古希臘的史詩就是英雄史詩,史詩中所表現的英雄的特質就是個性或個性化的人性,他們從自己的處境和環境中造就自己,突出自己,以自己的行為表現個性,但它實際上是一種社會精神,因為英雄是從他人中區別自己,而社會承認和崇尚個性榮譽,這是一種隱藏在個人和事件的偶然性背后的社會的嚴肅性,它是西方文化精神本質的真正源頭,它一但產生,便不會湮滅,它因形式關系而永真,一方面,它體現為社會對個人的尊重,形成了社會意識和價值,另一方面,個性化與自我中心成為了社會文化的主流,不斷地追求自我,創造自我,但又不斷地失去自我,這就是西方文化的動力之源。盡管西方文化在歷史上續滅交替,但西方文化卻在形式關系中新陳代謝,最終形成了今天的典型的西方社會形態和主流文化,甚至對英雄崇拜也一直延續到今天,從史詩中的英雄、中世紀的貴族與騎士、資本創業的大亨,一直到今天的媒體中明星,這不是在時間中的延續,而是形式的同構更新。

這種形式同構的另一種表現就是人與自然的關系,自然環境是人類的化生本源,也是生存活動與發展的物質基礎,這樣也就成為了對立于自然的個性人性的表現的舞臺,在西方文化中人與自然的奮斗主要地是為了展示積極的對立性的人性,即對自然的主動挑戰精神,這種人性植根于與肉體和物質環境的征服與爭奪,表現一種占有的欲望、沖動與冒險行為,在奪取物質與能量的奮斗中實現自我,比如希臘神話中尋找金羊毛的亞爾古船的英雄的遠航和荷馬史詩中奧德賽的長期的漂泊旅行就充滿了這種對自然的冒險和挑戰精神,正是在這種冒險經歷中才顯現個性的英雄,因此這種個性的人性并不同一于自然的本質,而是對立于自然,外在于自然,它的本質表深刻地現為西方文化中超越的神性,所以希臘史詩中的英雄總是處在神的庇護下或是自身具有混合的神性,因此史詩雖然是混合著神話的歷史的傳說,但正為它包含的這種外在的超越性而具有文化傳統的嚴肅意義,并且把這種傳統植入了西方文化的本質。

希臘的古典悲劇所反映的正是這這種文化精神,它們基于人與人,人與環境,最終是人與歷史的沖突,不是沖突在歷史中的生成與解決,而是沖突的再現,即沖突在歷史中的永恒性,這就意味著必然性的反面——不確定性,歷史的因果性被毀滅了,這就是歷史悲劇的最深刻的本質。悲劇主人公遭受的磨難,人性的弱點和缺陷,甚至偶然的遭遇與不幸,不是歷史的必然而是沖突的必然,它表現為人物與事件的偶然性與浪漫性,從而使歷史首先以藝術形式出現,西方歷史天生地具有一種藝術素質,正來源于此,是歷史中的這種個性化的人性與沖突的反復再現而使歷史富有藝術的素質,它成為了西方歷史與西方文化中最富人性的一面。正是沖突的永恒性而成為歷史性,使歷史首先以藝術的形式而被表現,并將這種特質帶入了西方歷史`。

但是中國的歷史與此不同,中國歷史的時間性和必然性融化在歷史本身之中,或者更準確地說中國歷史自身就體現為歷史內在的時間即歷史的連續性,這兒沒有對歷史的外在超越,幾乎沒有浪漫性因而也沒有浪漫性背后的偶然性,中國歷史起源上幾乎不存在超越于歷史自身過程之外的英雄和史詩,中國古代文化中即沒有系統的神話和神系,后來也沒有產生超越世俗的宗教之神,承繼中國傳統文化精神的儒家文化之所以沒有成為宗教,正是因為它內在于歷史而不是超越于歷史之外,它沒有超越的神性本質。“子不語怪、力、亂、神。”(論語:述而)怪、力、是自然中偶然性和個性的事物,亂是社會中的歷史逆流,神是超越的存在,儒家文化即不是由它們產生,也不會存有與它們的對立的關系,儒家文化缺乏個性精神也正是源于缺乏這種二元化的對立關系,歷史的承續就是它的自身,它因歷史而延續,它的延期續也就是歷史,它賦予中國文化以一種源于歷史自身本質的大統一精神,它也給中國文化帶來了沉重的負面影響。歷史自身的連續性就是歷史的必然性,它造就了歷史,也造就了與自身同一的反思精神——中國哲學即中國思想。

三、覺醒的歷史

如果說希臘神話和史詩不自覺地表現了西方的基本人文者精神,那么希臘的早期歷史學家如希羅多德(Herodotus~484-424B.C.)、修西底斯(Thucydides~460-395B.C.)等等就是自覺地去表現這種精神,希臘人視荷馬為真實的英雄,因為他英雄式地表達了歷史,對神性不自覺的表達在早期希臘歷史中變為了自覺的歷史表達,西方的歷史就是始于這種對歷史表達的自覺。希臘的早期歷史學家不是像中國古代史官一樣以自身方式參入了歷史,而是以對歷史的道德責任和自身的藝術氣質重寫歷史,對歷史的忠實的再記錄使歷史成為被表達的歷史,歷史的真實由歷史學家的表達的忠實保證,這種忠實是現在對過去的回憶,是一種真實的關系和關系的真實。但是西方文化中超越的神性終于在中世紀再次成為了超越的神性文化,歷史表達成為了神學的表達,人性變成了裸的神性,漫長的中世紀以神性的自覺代替了人性的不自覺。文藝復興是個性的人性的再次復興,理性的啟蒙也是對歷史的再次自覺,它使歷史處于一種理性的全面審查的眼光下,啟蒙思想家如伏爾泰(1694-1778)等同時是歷史學家和哲學家,他們為歷史導入了哲學思想,在歷史、人性和社會的關系中尋求對歷史的理性解釋和再認識,但是哲學觀念隨之也被輸入了歷史,歷史成為了哲學觀念的表達,哲學與歷史哲學相互交織,幾乎是一同興滅。19世紀的史學借助于科學思想而成為一門真正的歷史學科,但是歷史與科學本質是不同的,當實證的史學以科學的思維方式和方法處理歷史時,他們便把史跡和史料當成了歷史自身,歷史被分離和肢解,成了科學博物館中精確的歷史標本,在史學取得巨大的成就的時候,歷史哲學以突然的反省而再次覺醒而進入20世紀,一方面從對實證的史學方法的反省使歷史重新回到自身,再次從歷史的本身中尋找歷史,但不是從具體的歷史中而是從整合的的歷史中尋找歷史的原因和動力,這就是思想辯的歷史哲學;別一方面,從對歷史的表達和研究的觀點、方法的自覺使歷史哲學進入分析的歷史哲學。西方的歷史就是從不自覺的表達到對歷史的自覺的表達,從歷史的表達到對歷史的研究,進而從對歷史的研究到對研究觀點和方法的反思;從事件和人物到一個國家和一個民族、一個時代,最后成為不同文化形態的歷史,最終走向對對歷史表達的方法和觀點自身的自覺,即歷史表達和研究在自身本質上的反思,對歷史在思想上的自覺最終清楚地反映在20世紀的分析的歷史哲學中。

歷史事實,歷史的表達即重寫的歷史和對歷史表達所據有的觀點和方法的重新認識在分析意義上都要是對歷史的反思,這種反思總是企圖對歷史的各種表達形式、觀點和方法重新加以檢討,雖然現代歷史哲學家已經不再援引外在的觀念強加于歷史而是從歷史自身尋求歷史的原因,但是這種歷史的自身仍然只是部分的歷史整合,歷史哲學家的一個功績就是從個別人、個別國家或民族的歷史中整合出了文化或文明的形態的歷史,這種史學的觀點和方法已經從完全是對過去歷史的表達轉變為在歷史哲學的整合方法下對歷史的分析,歷史在這些觀點和方法下具有形態的同構性,它們被稱之為歷史的同時性。歷史學家斯賓格勒(OswaldSpengler1880-1936)和湯因比(ArnoldJosephToynbee1889-1975)的歷史理論被稱為元歷史或思辯的歷史哲學,就是因為他們引入了這種整合的方法和相應的歷史概念,這是一種超歷史的歷史,在這種研究中所有的文化或文明形態都具有超歷史的相互平行性和同時代性,因而成為可以進行較、分析的研究對象。

在這種史學方法中,斯賓格勒把所有的人類歷史按文化形態進行了分類,他把古典文化叫做阿波羅類型,它的特點是注重肉體和現在,忘懷內在和外在的過去,歷史中的人似乎處于歷史時間之外,但他們的本質是個體性的,是一種不自覺的人性個性,正是基于這個起源但與此不同,卻不是與這種阿波羅型文化本質上的對立,斯賓格勒稱之為浮士德型的西方文化就是一種個性的自覺,它的特點是耽于現實的個人貪欲和渴望,無休止地追求個性的自我完美而不惜代價,浮士德用自己的靈魂換取了知識和力量,這正是對西方文化的一個絕妙而深刻的寫照,出賣自己的靈魂意味就著背叛自己的歷史,知識和力量則象征著西方文化的本質性動力,它正是從這種背叛與對立中源源不斷地產生。斯賓格勒從紛雜的具體歷史中清理出了作為文化形態的歷史,從而導出作為文化形態的歷史變遷的過程和趨勢。作為各種歷史的文化形態,它有產生、生長、和消亡的過程,實際上斯賓格勒用歷史的文化同構代替了歷史本身,斯賓格勒由此得出了引發大量爭議的西方文明的沒落的悲觀結論,但具有啟發意義的是不同的文化形態之間仍然存在歷史的必然聯系,比如我們可能看出阿波羅和浮士德型文化之間的區別實際上基于這樣一種歷史變遷,就是從個性的無意識變成了個性個人的自覺,它們不是對立的文化,而是具有文化的同構的,這正說明了西方文化在形式上的承繼性,因此西方文化雖然在歷史時間的意義上不具有連續性,但具有形式的必然性,這正是西方文化的生命之源,它能在一次次的歷史斷裂和文化形態的替代中贏得自己的強大生命力,形成為世界上唯一與中國文化連續性相比照和互補的代表性文化。

湯因比進一步發展了斯賓格勒的觀念,但他不是從不同文化或他稱之為文明的歷史關系中入手,而是企圖從某個文明的內在的和外在的存在關系中找到它們的自身的原因與動力,一個文明的存在狀態決定于它應對來自它所在的內在或外在環境的挑戰能力,而這種能力就是這個文明的自身創造能力,這種創造能力即因應對環境的挑戰而生,也同時在改變自身與環境的應對關系,不斷的挑戰與應戰就造成了文明的生長、消亡或停滯。湯因比把動力學引進歷史形態,雖然和斯賓格勒一樣對文化形態作了比較和周期性分析,但他的文明分析具有內在的生命即基于一個文化形態自身的歷史,因而他避免了斯賓格勒的悲觀的結論。湯因比的歷史研究雖然是超歷史的,但他在他的研究對象的即某一個文明形態中重新置入了時間,便它獲得了自身的生命,他和斯賓格勒一樣在歷史引入了一種整合的研究方法和分析的觀點,具有明確的哲學反思意識。

克羅齊(BenedettoCroce1866-1952)把歷史歸結為自身統一的精神活動,最終歷史就是歷史判斷,即歷史總是以現實的判斷的活動方式被再次表達出來,這是一種分析哲學意義上的歷史反思,所以他說歷史即哲學,這種歷史思想的觀點需要一種對歷史的透視。首先要把歷史作為一個活著的整體過程來看待,這里即沒有游離于歷史自身的個人和個別事件,沒有外加于歷史的超驗的觀念,也不是實證的或科學的方法下被拼裝的歷史標本,而只是歷史作為現實的精神活動的自身。第二,在這種觀點下,歷史研究相似于分析哲學,歷史學家據有分析的觀點和方法面對歷史,而這個過程就是對歷史的判斷活動,因此在這個意義上所有的歷史都是現實的歷史判斷,歷史在對歷史的判斷中而被表達。克羅齊將歷史統一于現實的精神活動,它從黑格爾超越的歷史觀念和實證主義的超越的方法下把歷史歸還于現實的歷史反思,從而在西方的傳統歷史中第一次實現了歷史自身作為現實精神批判的統一,即歷史就是作為現實的精神活動的歷史哲學。

科林伍德(RobinGeorgeCollingwood1889-1943)從克羅齊的前沿出發,認為歷史的原因在于人的思想,而且它總是在今天人們的思想中復活,一方面歷史人物和事件總是由人的思想驅動的,我們只有了解人的行為后面的動機我們才能理解歷史,所以所有的歷史都是思想史。另一方面,現實從歷史產生,因此過去濃縮在現實思想中,歷史不過是在今天的思想中重演過去的思想,這意味著歷史學家應當清楚自己的任務,批判地重演過去的思想。他的觀點事實上是分析的歷史哲學的認識論,它聚焦于現實思想與過去思想的關系,而這種關系實現于歷史學家思想意識下的歷史重演,因此對歷史研究歸根結底是對歷史思想自身的認識。科林伍德實際上是在歷史研究領域提出了思想自身的分析性關聯這樣一種深刻的認識論的問題,由于他已經意識到歷史思想自身的歷史性,他已經非常接近中國思想在歷史反思意義上的本質。按照他的觀點,歷史總是由歷史所形成的歷史價值觀下的歷史重現,這實際上可以成為對中國古代史觀的一種辯護,中國歷史中的春秋筆法的隱與諱的不直之直雖然在現實生活中是不可取的,但在歷史自身的意義上是可以理解的,它甚至能使我們能理解孔子所說的異直:“吾黨之直者異于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論語:子路)這不是指現實道上的公平與正義,而是指歷史自身必須忍受的脫化折磨,是歷史成長的煩惱,歷史以遺忘的方式前進,以重寫的方式形成,歷史的灰塵掩埋了多少歷史,留下多少歷史,這個比例肯定是一個天文數字,但這是歷史對自身的超越,這也正是儒家文化從歷史獲得的自身的歷史本質,它給中國文化帶來的影響是積極與消極雙重的,也是無法避免的。沿著這個方向上的繼續探索可以使歷史哲學把我們最終引向純粹哲學意義的中國思想。

四、互補的歷史文化

歷史哲學具有非同尋常的困難,這不僅僅是因為歷史內容和歷史對象是復雜的,而且是因為作為歷史反思的過程自身是動態的,它始終在它的對象與確定對象的方法、觀點之間猶豫難決,就是說它幾乎難于確定對象但又必須有對象。比如一個具體的歷史事件或歷史人物如果離開了它歷史背景孤立地進行描述就不過像是傳奇小說,但是一但要將歷史背景引入,就意味著要將部份的歷史與所有的歷史分離開來,因此就立刻面臨觀點和方法性問題,歷史的編纂首先要從龐雜的史料中編織出背景,不管歷史學家是否意識到這點,他們的不同恰恰在于對此的自覺。不同的時代,不同的歷史學家會有不同的觀點和方法,越是追求歷史的真實性與全面性,這個問題就越是暴露出更大的困難,因為最終的歷史背景就是歷史自己,因此歷史學最后不得不走向歷史學家對歷史的反思本身。因而我們可以看到西方的歷史總是交替著被重寫,從英雄史詩到史實,從基督教史觀到文藝復興和理性啟蒙,從思辯到實證,最后是分析的歷史哲學,即現實的歷史思想的分析與批判,分析的歷史哲學具有強烈的思想性,這正是因為分析不僅僅是作為一種學科的方法被使用于被研究的對象,而是分析意味對研究的觀點和方法的自我批判,最終它必然走向思想自身,這就與近中國思想達到了一個相同的境界,中國思想是一種哲學,它就是歷史的自覺精神,它的基于現實思想,是思想在歷史本質上的反思,在這個意義上,歷史一方面是中國思想自身本質的不自覺的歷史本質,另一方面又是一般意義的歷史即所有在中國文化中表現的歷史;而西方歷史哲學的分析和批判精神卻來自于歷史學家的分析和批判的哲學思想,所以歷史哲學是分析和批判的哲學思想在歷史中的應用,是歷史學家對歷史的哲學反思,這樣西方歷史哲學最終成為了在現實意義上對歷史的反思,即歷史總是在今天被反思的歷史,歷史哲學家如克羅齊把歷史等同于現實的思想,或者如科林伍德的觀點,由于歷史的思想已形成了歷史的價值觀,所以歷史就是過去的思想在這種價值觀下的重演,正是這樣一種分析的歷史哲學。與此不同,中國思想是歷史在自身上的同一性超越,本質上它就是歷史自己的精神反思而不是對歷史的反思,它是歷史的今天而不是今天的歷史。分析的歷史哲學在自己的方向上體現了歷史與思想的一致性歸宿,達到了在對歷史在現實反思意義上與中國思想的一種共同境界,實際上它們基于歷史自身的本質,即歷史與現實的相互超越性,這種比照揭示了中西兩種文化實際存在的深刻的互補性,中西文化的區別下是這種互補性的表現。比如中國思想在歷史領域的實現主要地是以文化傳承的方式所表現的儒家學者即“士”個人對歷史傳統的認同,而西方歷史哲學的分析和批判精神是以一種以歷史學家個人學術水平而表現的歷史觀點和方法的學術思想活動,但它們都是歷史反思的,通過反思而實現的歷史的自覺與自覺的歷史。

中國歷史也是多重意義的,與西方歷史不同的是,中國歷史是三源同一:歷史事實、歷史典籍和歷史文化。中國歷史從開始特別是從儒家文化開始就一直是以一種歷史自身的反省精神出現的,孔子處理中國第一部權威史書“春秋”就被視為中國歷史也是儒家文化的典范,他視歷史事實和歷史記錄為歷史本身,因此它們是不能更改的,作為歷史自身的反思他以自己的文化批判方式反省歷史而不是去重新編撰歷史。子日:“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于我老彭。”(論語,述而)他以文字方式即筆法表現了自己的批判精神,歷史在文化批判刑的意義下被詮釋詮釋,孔子是歷史上第一個運用語言批判方法的文化詮釋大師,中國語言文字的所具有精神力量正是來源于此,這種批判性源于歷史自身而具有對現實的精神的震懾力量,“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孟子,騰文公下)筆法所表現的文化精神正是歷史反思思想的實現方式,中國歷史,中國典籍具有天生的同一性,即沒有高于歷史的超越觀念也沒有對歷史對象或歷史內容的實證性方法,歷史就是歷史自身的超越即歷史反思,歷史就是歷史文化,同時也是表現為歷史精神的中國思想的本質,中國的古代史官視歷史即真理,為歷史而殺身成仁、舍生取義就是這種崇高的歷史自覺精神,它使中國文化中充滿了沉重的史命感。后世的中國歷史編撰雖然在史料、考證等方面有了更大的發展,現代史學也吸收了西方史學的理論,方法和技術手段,但歷史精神一直是中國的歷史和中國文化精神的主流和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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